村民都在這邊嗑瓜子,邊議論老陳家這事呢,大都說這事,老陳家做得不對。哪有這樣的,自己有媳婦,還讓兄弟媳婦給洗褲衩子的。


    但也有那村民,就覺得,哎,這老陳家二兒媳婦有點小題大做了。你說說這多大點事啊,不就一個褲衩子麽,順手就洗了唄。至於在這哭天抹淚,要死要活的麽。


    這麽覺得的,大多是一些老輩人,她們都是從那被婆家欺負,被婆家壓迫走過來的。那人生中大半的時間,都在這種憋屈的日子裏熬出來的。


    就覺得,這洗個褲衩子,都是小兒科,以前那伺候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啥的,比這還憋屈的事,碰到得多了。


    但是一些小媳婦,就看不慣,這啥事啊,大伯哥的褲衩子,還是上麵都是那啥的,這得多惡心人,多缺德呀!讓人家剛過門沒多長時間的小媳婦咋忍受啊!


    看賈秀雲就多半是同情的居多。


    但這其中呢,有個小媳婦,她可就是幸災樂禍,不懷好意的成分居多。


    這小媳婦是誰呢,她姓孟,叫孟三丫。過去東北取名就這麽隨意,家裏女孩子多,一般就大丫,二丫,三丫······依次排名。


    孟三丫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家裏的三閨女。


    她呢,不是陳家磨坊的原住民。是從外頭來的。投奔的就是跳二神的老周家,算是老周的一個遠房親戚。


    要說呢,這孟三丫也是個可憐人。


    她今年二十五六歲,大餅子臉,臉蛋子上兩坨高原紅,寬腰大屁股,尤其胯骨大,是那種讓老輩人能一眼就相中,生孩子絕對不會難產的女人。


    本來她也有一個算得上幸福的家,有丈夫,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可是呢,幾乎眨眼之間,這些就都沒有了。


    咋說眨眼之間呢,這話就長了。


    得從孟三丫她老公公過壽講起。


    孟三丫嫁到應城的一戶人家,應城產煤,有煤礦,家裏的男人們,都在煤礦幹活。


    他們呢,也沒有土地,就一大家子,好幾十口子,也沒分家,住在一起。


    這一天,孟三丫老公公過五十大壽,過去那活到五十歲,就算高壽了,生活條件不好,醫療水平不高,人的壽命大都不太長。


    再一個,過去那時候,對於一個礦工來講,從十幾歲下井采煤,到五十歲還能好好活著的,就特別不容易。


    因為啥,過去那煤礦可不像現在這樣,注重安全生產啥的,根本沒安全這一說。


    那就是硬采呀,尤其到了日本人接手煤礦以後,幾乎每一塊原煤上,都流著中國礦工的鮮血。


    他們隻采煤,根本沒有啥,地下被采空了,需要做啥安全措施的想法。


    就說這一天,跟孟三丫婆家關係好的人家,都來參加她公公的壽宴。


    孟三丫呢,人到是挺勤快,就一樣,特別饞,好吃好喝的。


    過去那礦工家庭,也不富裕呀,平時就混個溫飽都勉強,能有啥好吃的。再說,就算有啥好吃的,大家庭,也得可著老人跟孩子吃,不能到她一個媳婦的嘴裏呀。


    這一日,公公做壽,關係好的人家,都來捧場,就宰了兩隻小母雞,燉上了。


    久不吃肉的人,聞到這味道,那肯定垂涎欲滴啊。


    何況孟三丫,她本來就饞。就在盛盤往桌子上端的時候,偷偷留出來一塊,肉賊多的雞胸脯子肉,藏廚房裏頭了。


    這會是大夏天,挺熱的,來的人多,就借了鄰居幾個桌子,把壽宴擺院子裏頭了,沒放在屋裏,屋裏地方小啊,裝不下這麽老些人。


    等外頭人都上桌子,推杯換盞吃上喝上了。


    孟三丫偷偷跑廚房,偷吃這塊雞肉去了。等她鬼鬼祟祟吃完了,出來一看——


    我的天老爺呀,自己家院子,沒了!變成深不見底的一個大深潭,四處的地麵,還在不斷地往下塌陷。


    她嚇得腿直抖擻,都不會走路了。


    完全是爬著,進屋裏頭,從後窗戶爬出去,邊爬邊哆嗦,邊喊:“救命啊,來人啊!”


    她以為自己聲音老大了,其實,發出來的就是個小氣音,估計隻有她自己能聽見,這就是嚇懵了。


    她感覺自己爬了好遠一段路,可算離那大深潭夠遠了,也安全了。


    然後停下來,這才有深切的痛感,就不用說婆家的那些人,光自己的丈夫和三個可愛的孩子,都沒了,就夠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啊!


    在煤礦上幹活的人都知道,這樣陷進地裏的人,十死無生。


    她就趴地上哭啊,嚎啊!


    但是沒用啊,剛剛那一群興高采烈,喝酒劃拳,笑鬧吃喝的人,全都死了呀,沒了呀,屍骨無存了呀!


    村子裏發現這邊異狀的人,也都跑過來看呢,這裏頭好些跟她婆家關係好,過來參加壽宴的人,也都沒了。


    就揪住孟三丫搖晃著問她,她就是哭,嘴裏喊:“沒了,全都沒了呀!”


    村裏那好多家人,也哭啊嚎啊,好多參加壽宴的都是家裏的頂梁柱,這人沒了,沒了主要勞動力,家裏可咋辦呢,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呀!


    整個村子,都淒風苦雨,四處都是穿著孝衣哀嚎的人們。


    要說這都是日本人造的孽呀,無限製的開采,卻不實行安全措施。


    拚命掠奪我們煤炭資源,他們這些土著的礦工稍微好一點,那些被抓來的勞工,基本都命喪此處。


    但人吧,會有一種心理,我知道該怨恨誰,但是,因為要怨恨的對象,不是目前能對抗的,就會尋找一個可以對抗、欺負的目標,發泄憤怒和悲痛。


    所以做為參加壽宴的唯一幸存者,孟三丫,就成了那些不幸的人們發泄痛苦,和憤怒的對象。


    人們不會想到,她也是這次事故的受害者,也會悲痛,也會難過。隻會想到,如果不是她們家辦壽宴,我們家的人就不會死。


    所以,指責、謾罵,羞辱、毆打,這些都衝著孟三丫來了。


    孟三丫娘家當天有事,還真沒來人參加,躲過一劫。


    一看這情況,就知道,孟三丫在這地方待不下去了。


    想著有一房遠親,就是陳家磨坊住的老周家,就讓孟三丫投奔這裏來了。


    畢竟夫家人雖然都死淨了,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呀。


    應城離陳家磨坊可不近呢,孟三丫她娘家也不富裕,就給她拿個小麵口袋,背了四十個粘豆包,就打發她上路了。


    過去窮人家,沒有牲口的,到哪裏去,那就隻能腿著走。


    孟三丫幹慣活計,體力還挺好。


    在煤礦生活,男人采煤,那女人都是挎個小籃子,撿碎煤渣。撿多了,或者賣,或者自己家用。所以整天也不閑著。


    就這麽腿著,每天節省著吃,到了陳家磨坊老周家。


    她還知道點人情世故,自己家沒啥錢,過來投奔人家,要是不拿點啥,不是那麽回事。


    路上拚命忍耐,實在餓了,就揪點路邊的野菜吃。


    要說讓一個特別饞的人,看著東西,還得忍住不吃,也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情啊。


    哎,她就這麽拚命攢下來六個粘豆包。


    別忘了,這可是大夏天呢。她這走了快半個月,才到了陳家磨坊老周家,這粘豆包上頭都長綠毛了。


    老周家人看到她仰著髒汙地大餅子臉,慎重地從小麵口袋裏掏出來的見麵禮——六個腦瓜子上長滿綠毛的粘豆包‘


    ’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就怕這綠油油、黏糊糊的玩意一接過來,它不是粘豆包,是一坨屎咋辦呢!


    因為真是實在看不出來這玩意,有啥粘豆包的本來麵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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