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彎腰低頭,怪別扭的跟著他往前走,一時怕自己走快了,一時怕自己走慢了,步伐調整了個亂七八糟,怎麽著都是不對勁,一路顛顛倒倒,跳舞似的進了餐廳。第32章 雨過天晴午夜時分,金小豐跪在客廳地板上,一整天水米沒沾牙,並且還挨了一頓傷筋動骨的暴打。春日的夜晚,有時還會相當的涼。公館內的暖氣早停了,所以他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雞皮疙瘩不顯眼,顯眼的是那一道道血痂。抬手捂住腹部,腸胃中傳出了嘰裏咕嚕的鳴叫聲音——他餓了。他很怕餓,小時候總挨餓,餓怕了。可是不很怕打,小時候總挨打,習慣了。這時,陸雪征緩步走了進來。陸雪征停在金小豐麵前,伸手搭上了他的頭頂。幹燥的手掌溫柔的撫摩過頭皮,那一瞬間的酥麻讓金小豐閉上眼睛,周身斑斕血腥的皮膚上,閃爍過了潔淨美麗的藍色火花。一個聲音在他心中回蕩起來:“我愛你啊!”金小豐的出身不算壞。他生在鄉下,家裏有房有地,農忙的時候還能雇得起一名長工,雖然做不成地主少爺,但是總能吃飽喝足的填上肚皮。可惜他命不好,親娘死得早。後娘過門後又接連生下幾個結結實實的好孩子,便容不得他,不但對他朝打暮罵,而且還攛掇夫君把他送去了天津城內的一家飯館子裏,做那沒有工錢的學徒。金小豐那時才七八歲,個子不大,心眼更少。老板、廚子、夥計都不拿他當個人,輪番上陣虐待毆打他,他實在是受不得了,索性逃出去做了一名流浪兒。陸雪征把他從髒土堆旁撿回家時,他已經滿了十三歲,生的又高又瘦,一頭瘌痢膿瘡,比狗屎還要招蒼蠅,比野狗還要凶惡。進入陸家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被戴國章狠揍了一頓,那時候戴國章年紀還小,不懂厚道。痛揍金小豐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金小豐“看起來真惡心”。有了戴國章開頭,單薄一些的蘇清順和杜小東等人也躍躍欲試的圍上來了——還有韓棠。韓棠個子小,掄著木棍往他的頭上猛敲。敲的正開心時,陸雪征不聲不響的走過來抱起韓棠,把這個白臉男孩扔出了三米多遠。蘇清順等人見狀,立刻丟下武器,作鳥獸散。隻有陸雪征不嫌他的瘌痢頭惡心。陸雪征買來了消炎藥片與外用藥膏,不但每天看管他服藥,而且親手給他塗藥。藥膏是黃色透明的,黏糊糊的抹了他滿腦袋,他看起來更讓人作嘔了。於是他自慚形穢的躲藏起來,同時對一切挑釁作出幾乎殘忍的反擊。半年過後,他的頭皮恢複了健康的膚色與光澤,戴國章和蘇清順等人也被他逐一打翻在地,狠捶了一通。可是也有美中不足之處,就是他失去了陸雪征的特殊關懷,以及頭發。而和前者相比,後者似乎還不足以讓他感到憂傷——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生出過頭發了,他本以為自己的頭皮會一直腐爛到露出骨頭。此刻,他在陸雪征的撫摸下,靜靜的睜開眼睛仰起了頭。陸雪征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就見他那臉上還算幹淨,隻在右眼的內眼角處受了傷,是被自己用鞭柄杵破了皮膚。燈光昏暗,他那輪廓清晰的麵孔越發光影分明,一雙眼睛陷在微凹的眼窩裏,射出了柔軟而又迷茫的目光。陸雪征忽然笑了一下,感覺羅漢的軀殼裏住著一個小男孩的靈魂。金小豐忽然向前撲去,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大腿。像在茫茫大海中抱住了一根浮木似的,他可憐兮兮的側過臉去,把麵頰貼向了對方的下腹部。陸雪征垂下眼簾,不為所動的繼續撫摸他的光頭。黯淡光線流過了金小豐的虎背熊腰,緊繃的皮膚被映照成了古銅色;背部的肌肉線條在明暗中起起伏伏,向上一直延伸到了異常粗壯的手臂。兩人一站一跪,將這樣的姿態保持了許久。最後,陸雪征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一拍,低聲說道:“自己去找點東西吃,然後回房睡覺!”金小豐一言不發的鬆開雙臂,以手撐地想要站起身來——然而不行,他已經跪了整整一天,他的膝蓋已經不是他的了。於是陸雪征彎腰把他攙了起來。他順勢用胳膊摟住了陸雪征的脖子。他高壯,比陸雪征大出了整整一個尺碼。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摟住了陸雪征,還是掛住了陸雪征,反正在踉蹌著向外走去之時,他在陸雪征的氣息中,很奇妙的有了生理上的反應。悄悄的斜過視線瞟向陸雪征的側影,他發現幹爹這些年來似乎總是一個模樣,不見青春,也不顯歲數。他找不出確切的詞語來描繪對方的相貌,隻是感覺陸雪征長得好,處處都好。陸雪征把金小豐丟在了廚房裏,然後就自顧自的回了臥室。李純已經為他把床鋪好。他脫衣上床,回想這一天的經曆,感覺悻悻的,也無從慨歎,隻得是閉上眼睛,不甚甘心的睡覺了。翌日上午,盛國綱來訪。盛國綱行為低調,身邊隻帶了一名隨從。在見到陸雪征後,他並不油嘴滑舌的胡亂寒暄,直接就從懷裏摸出一隻信封,雙手放到了陸雪征前方的茶幾上:“陸先生昨日派人給我送了半箱子鈔票,我惶恐的一夜沒睡好覺。今天實在是等不得了,所以早早就過來登門打擾。”陸雪征不動聲色的拿起信封打開封口,從中抽出了一張銀行本票。低頭看清了上麵的數額,他隨即把本票插回信封,然後探身把信封又送到了盛國綱麵前:“盛師長,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份內的款子,我已經留下了。”盛國綱笑了,把信封推回原位:“陸先生,你若是這樣講,那我今晚上又要失眠了。陸先生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裏。古人有句話,叫做‘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陸先生已經盡了本分,那邊福大命大,死裏逃生,和陸先生就沒有關係了。陸先生務必要把錢收下,否則以後我沒有麵目再來找你。”陸雪征垂目想了想,末了點頭一笑:“好,來日方長,將來若有能用到我陸某人的地方,盛師長不要客氣,開口便是。”盛國綱聽到這裏,站起身來,又友好又正經的說道:“陸先生,我當你是個心交的朋友,不會講那些虛套。我走了,不要送,再會。如果不嫌棄的話,閑時請到舍下坐坐。”陸雪征走到樓門口,目送盛國綱穿過院子上了汽車。轉身回到客廳坐下,他拿起信封扇了扇,對麵前的金小豐和李純說道:“姓盛的太會做人,我算是欠了他的情了!”此事完結,雨過天晴。金小豐和蘇清順仿佛劫後餘生一般,一齊鬆了一口氣。當晚這兩人結伴出去冶遊,到那風月場所消遣取樂。兩人來至翡翠別墅,隻見此處美女如雲,各有風情。蘇清順心花怒放,然而金小豐卻是有個怪癖,隻愛處女。翡翠別墅近來並沒有新下海的雛兒,蘇清順隻好滿腹牢騷的隨著金小豐轉移陣地,連跑了幾家,最後在秋香別墅各得其所,償了心願。幹兒子們是尋花問柳去了,幹爹也沒有閑著吃素的道理。陸雪征一個電話打出去,把葉崇義請了過來。第33章 有情陸雪征和葉崇義見麵後,仿佛隻交談了三言兩語,然後就亟不可待的上床去了。陸雪征從冬天憋到了春天,如今終於有了這可心可意的對象來宣泄欲望,竟是激動的不能自已。昏天暗地的幾輪大戰過後,他那身心總算是暢快了些許,葉崇義卻是猶未滿足,抱著他不肯放手。陸雪征看他滿麵春色,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就忍不住笑道:“寶貝兒,春天都要過去了,你怎麽還是發情?”葉崇義愛嬌的一撅嘴,然後向他豎起四根白生生的修長手指:“四個月了。”陸雪征沒聽明白,微笑反問:“什麽意思?”葉崇義順手給了他一個嘴巴:“我已經憋了四個月啦!”陸雪征驚訝的一挑眉毛:“為什麽?”葉崇義看他沒心沒肺,當即將兩道長眉一擰,顯出幾絲凶相:“我們兩個不是說好的嗎?隻和對方相好,不許出去再打野食兒!”然後他抓住了陸雪征的短頭發,咄咄逼人的追問道:“我是說到做到了,你呢?”陸雪征聽到這裏,忍無可忍的大笑著俯下身去,把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唉喲……我三貞九烈的寶貝兒啊!”然後他忽然抬起頭來,收斂笑容正色道:“我當然也是說到做到。”葉崇義方才見他大笑,已經心生怒火,快要發作;然而隨即又聽到他這番肯定表白,便將怒火熄滅,立刻轉怒為喜。推開陸雪征坐起來,他伸腿下床,單腳穿了一隻拖鞋,蹦蹦跳跳的將自己脫下的長褲拿過來。伸手從褲兜裏掏出一隻鍍金殼子的打火機,他對著陸雪征,“啪”的一聲打出火來,又笑嘻嘻的問道:“這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