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這麽想著說了一聲:小師傅稍待,本閣吩咐幾件事,隨後再向師傅討教。徐良啊!


    卑職在。


    你奉本閣堂諭,速速趕奔樞密院,讓那按院大人顏查散速派一十八隊人馬趕奔各城門口,接管城門防務,從此刻起,各大城門許進不許出。同時將現有城門守將立拘鎖帶,一體拘拿。


    包大人這幾句話說的很重,聲色俱厲,徐良想問個為什麽,卻沒敢問。


    似乎是看穿了徐良的心思,包大人又補充了一句,本閣懷疑,此次賊寇夜入皇宮院,攪鬧東京城,砸牢反獄,必有內應,而城防之處,當有重要嫌疑。本閣隨後要一一訊問。


    呃兒嗯,是,卑職即刻照辦。徐良說著想要離去,卻又有點擔心,歐陽春一看:良子,不必擔驚,貧僧以項上這顆禿頭擔保,相爺是平安無事。


    老西兒一聽,心裏邊格外那麽的舒坦,罷了,這位老人家可真沒說的,我什麽都沒說,他就什麽都知道:嗯,多謝老人家,有勞了。


    歐陽春甕聲甕氣:沒說的,都是自家人,何必生分。


    徐良拱手一禮,抹回身兒施展輕功,嗖嗖嗖嗖嗖兒,三晃兩晃,是蹤跡不見。


    就聽包大人又吩咐道:房書安。


    噫嗯,卑職在!


    你即刻回轉府衙,草就一封文書布告,而後帶人傳抄,貼到東京城內各處,遍告軍民人等,三日之內,全城戒嚴。告知祥符縣衙,讓他們協同樞密院,全城搜捕逃竄的賊寇。


    嗯,是,卑職這就去辦。


    大家夥兒一聽,還得是包相爺,臨危不亂,生死關頭,還能迅速理清亂局,而後緊急做好籌劃,啪啪啪分派完畢,要不人家是相爺呢?


    那位說,包拯有這麽大權力嗎?又是軍隊,又是城門,又是戒嚴的,這麽大權力的話,那還有皇帝什麽事?


    其實,這個北宋年間啊,號稱是“君臣共治”,他不像是那個明清時代,帝王一人乾綱獨斷,什麽什麽都皇帝一人說了算。


    尤其是仁宗年間,更是將這個“君臣共治”體現的淋漓盡致。


    曾有官員對仁宗皇帝說,陛下啊,您得把權力收回去,才能保證您皇權的威嚴啊,免得有權臣擅弄權柄,胡作非為啊。


    仁宗皇帝哈哈一笑,朕授權給大臣,正是為了避免各種謬誤。比方說,如果朕下了道昏聵的旨意,那麽諸位就會遵照執行,那豈不是鑄成大錯?而如果由諸位臣工彼此商議,擬定計劃,而後執行,即使有所疏漏,也可以由台諫官員提出批評和質疑,這樣一來也更容易更改錯誤,如此豈不更好?


    而且有宋一代,很多皇帝的旨意,如果沒能經過宰相部門的批準,是不能施行的,會被大臣給駁回去。


    至於說什麽皇帝想殺誰,就殺誰,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些個垃圾玩意,文化中的糟粕,在仁宗年間更是完全不可能。


    咱們要說,宋朝年間的大臣很有智慧。曾有某個官員給皇帝上書,說某某人犯了死罪,理當問斬。皇上也答應了。


    結果怎麽樣?


    當時就有人給這個官員做了分析:說大人,您看啊,這個人其實罪不至死,但是現在您執意要把這個人處死,那麽就會開一個先例,開一個擅殺大臣的先例。大人您可要知道,皇上是什麽?伴君如伴虎,那是一隻老虎啊,萬幸自本朝太祖皇帝開始,我們好不容易把讓這隻老虎不吃人了,也就是不殺大臣了,您確定要讓這隻老虎重新開始吃人嗎?


    什麽意思?


    大人,隻要擅殺大臣這個先例一開,老虎重新開始吃人,咱們就誰也不安全啊。您想想,您就能保證自個兒一輩子平安順遂嗎?有朝一日如果您落在別人手裏,要讓皇帝殺了你,你怎麽辦?所以啊,即使為了您自個兒,也不能讓皇上開殺大臣的這個口子啊。


    結果,群臣最終愣是把這個問斬的極刑,給駁回去了。


    當然也不是說,宋朝就廢除了死刑,這是群臣為了自保,聯合起來抗衡皇權的一個策略。


    你像那周武年間,就是武則天當權時期,任用酷吏,鼓勵告密製度,於是有些個小人就惡意控告他人,那這麽做的好處是什麽呢?當然就是謀取私利。那壞處是什麽呢?別人也可以搞你嘛,大家夥兒打來打去,那麽誰最高興,龍椅上的大周天子武曌武則天最高興嘛,這一來,底下的人就都倒了黴了。


    這麽一對比,高下立判。


    閑話不表,書歸正文。


    所以啊,在當時,相權和君權幾乎是平分秋色。


    咱們再說包大人,把這一切事務分派完畢之後,說了聲:歐陽老羅漢,可否和這位小師傅同赴府衙,讓本閣略盡綿薄,以示謝意。


    包大人這麽說是誠心實意,要不是這倆位,今兒個這情況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呢。


    再說這個白袍小和尚,他一聽包大人稱呼麵前這大紫胖和尚為“歐陽老羅漢”,便半仰著頭冷不丁問道:你,就是歐陽春?


    歐陽春不光是坨兒大,他個兒也高,一般人站在切近,就得仰著點兒頭跟他說話。被小和尚這麽一問,歐陽春也不覺稀奇,江湖上有誰不知道北俠客呢?當下便回道:彌陀佛,正是貧僧。


    白袍小和尚聞聽,略微一點頭,把右手伸到頜下,用脖子夾住手套往下這麽一拽,而後把那副特製的手套揣入懷中,又順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單手遞給北俠。


    歐陽春就是一愣,嗯?我與他素不相識,此信何來?想著也就接過來了,但是老羅漢也問了一句:這,是給貧僧的書信?


    你若是北俠歐陽春,那就是給你的。


    阿彌陀佛,歐陽春念誦一句佛號,便打開書信細細觀瞧,這一看不要緊,就見老羅漢看畢之後,恭恭敬敬把書信重新放回去,揣入自個兒懷中。而後雙手從上往下一劃拉自個兒這胖大的僧袍,意思是呢把那僧袍上的褶皺撫平一下。


    再看老羅漢,緊走兩步來在白袍小和尚近前,是雙膝跪倒,納頭便拜:弟子給師叔叩頭了。


    這一下兒不要緊,周圍的人就亂了套了,包大人和楊懷敏等人都是一驚,那些個大相國寺的弟子更是議論紛紛,正擱這兒糾結,這這這,要不要跟著行禮呢?


    白袍小和尚仍然是穩穩當當,既不攙扶,也不還禮:歐陽春,你我都是方外之人,何必如此多禮呢?


    其實啊,通過方才幾句簡單的交談,歐陽老羅漢已經覺察到這個小師叔性格古怪,不拘流俗,他麵對名動天下的包青天猶能灑脫淡然,何況對自個兒呢?


    想到這裏,歐陽春說了句:師叔教訓的是,便起身站立一旁,敢問師叔,師叔祖他老人家可還好吧?


    咱們這段書說到這裏,有人就要問了,這個白袍小和尚究竟是何來曆,歐陽春口中的師叔祖又是什麽人呢?這些都是你瞎編的吧?


    書中代言,史有明文呐,咱們先來交待這個小和尚,他俗姓荊,就是荊軻那個荊,單名一個鴻字,鴻雁高飛那個鴻。全名叫荊鴻,今天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您看著好像十五六歲,是因為他長了一張娃娃臉,但實際上,比白眉徐良還大著那麽幾歲,而且跟老西兒徐良算是個同鄉。


    而那個歐陽春口中的師叔祖,正是河南登封嵩山少林寺上上一代的達摩院第一首座,神玉達摩自在佛柏玉大師。


    那位說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因為啊年頭太久遠了,上上一代的少林寺十位大師,八位長老,現在就剩了這麽一個柏玉,其餘人等皆以悉數作古,都已不在人世。


    獨有這位神玉達摩自在佛柏玉大師仍然坐忘人間,好像是被閻王爺或者西天如來給忘了。誰也鬧不清這老人家現如今到底有多大年歲,有的人說有兩百多歲了,還有人說前朝後周年間,這老爺子就已經出生了,但是,真真假假,是誰也不知道。


    這柏玉大師便是少林寺當今方丈扭轉乾坤目攬十方歐陽忠惠的親師叔,而這個荊鴻則是柏玉大師最後一個親傳弟子,相當於是歐陽忠惠的師弟,這麽算下來,這荊鴻就成了北俠歐陽春的師叔。


    那麽有人要問了,這荊鴻有什麽能耐,能讓柏玉大師這麽高的身份和年紀,收他為弟子?要知道柏玉大師的徒孫輩兒都比荊鴻要大著好些歲,他憑什麽呢?


    因為到了後文書,這位荊鴻小師父,那可給開封府立下了血汗的戰功,因此啊,咱就得說說荊鴻的出身。荊鴻這個孩子身世十分可憐,他家住在山西隰州府射天山普蓋寺。


    您聽著這地名兒,可能覺得十分新鮮,怎麽就出生在寺院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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