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本人的感受就更複雜些,眉頭聳動,表情有些詭異,這幾日關於狀元郎的軼事不少,有好有壞,百姓對他既惋惜又同情,自然也有人幸災樂禍。


    端木宏小小年紀就經曆過驚天之變,心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他也悟到了。


    這封突然呈上來的信,信末直接挑明來自官媒所淩不語。


    “是你將我引來。”端木宏擠出一絲笑意:“淩不語,你好大的膽子!”


    淩不語掃過端木宏的麵孔,心道這就是聶明珠喜歡的樣子——與名角雲曉生五分形似。


    但也僅僅五分罷了,兩人雲泥之別,氣質截然不同,一個貴不可言,一個低入塵埃。


    皮相再相似也抵不過骨子裏的血統,這就是這個朝代無法更改的事實。


    “請大人恕罪,依小民的身份想見到大人談何容易?不得已才請大人前來。”淩不語直接認罪:“隻要大人答應小民一個請求,定當奉上圖紙。”


    “你真是……”端木宏氣得臉色怒變,但一想到信中所言又蠢蠢欲動。


    若真能將設想成真,那是何等功績!


    “你果真能繪出這三大水閘的圖紙?”端木宏收拾心情,問道。


    “不瞞大人,小民有入朝堂之心,當真是帶著滿分赤誠,如何報效朝廷都早早想好,圖紙其實早就成形,隻是際遇這般便沒有機會,今朝因為私心不得不利用引大人前來。”


    端木宏這一瞬間對淩不語是同情的,尤其在見識過他的水木見解後更覺得惋惜。


    裙帶排擠讓這位狀元郎落到此等境地,滿腔才華不得施展,他麵色稍緩:“說來聽聽。”


    “小民想替王爺說媒。”


    “你說什麽?”


    “小民想替王爺說媒,對象為禦史大夫聶大人之女——聶明珠!”


    噗,端木宏笑出聲來,千猜萬想也沒想到是這個請求!


    “淩不語啊淩不語,你可知我是何人?我是當朝王爺,陛下的親弟,本王的婚事自有太上皇後、太上皇和陛下作主,再不濟還有我的太上母妃。”


    “小民自然知曉,所以昨日進宮麵聖請求,陛下也允了,太上皇後那邊自有陛下請命。”


    這更讓端木宏詫異,皇兄居然答應了?


    “皇兄都答應了,你還求我什麽?”


    “自然是希望大人能與聶家小姐相看。”淩不語語氣微頓,反問道:“大人難道不想知道為何陛下會欣然同意?”


    端木宏陷入了沉思,屋外,魏嫵與柳湘對視,隻覺得駭然無比,狀元郎實在生猛。


    下套引齊王前來,又用圖紙相脅,現在更使上了攻心之策,用帝心來令齊王猶豫搖擺。


    就算是柳湘在宮裏待了那麽多年,見多了牛鬼蛇神,也不得不歎服。


    而魏嫵思慮得更多,左成泰那日的建議在她腦子裏盤旋,若淩不語真是陛下擲下的棋子,若他真能成為陛下的利刃,或許真如左成泰所言,他能成為魏家翻身的一線希望。


    她心思湧動之時,裏麵突傳來一聲冷嗤。


    屋內的氛圍陡然直降,端木宏微闔雙眼,淩不語自覺噤聲,這冷靜的氣氛持續許久。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端木宏:“可有聶家千金畫像?”


    屋外的兩人同時鬆了口氣,聽齊王的口氣,居然也有意動?


    魏嫵右手手指輕拂過左手虎口,心中有所估量,齊王還是想通了陛下心結,準備順勢而為,不愧是聰明人,這是準備娶一位孤臣之女做繼王妃,讓陛下徹底放心。


    “官媒所的確有聶家小姐畫像,不過小民以為不足以大人看足全貌,請大人稍等。”


    柳湘就鬧不明白了,聶夫人對女兒的婚事極為看重,早早地送來畫像,淩不語卻不用?


    魏嫵卻側頭一笑,不愧是他。


    她和淩不語都見過聶明珠私下的模樣,絕不像聶夫人送來的畫像那般溫婉,千篇一律的閨閣小姐模板,那樣的嫻雅根本不是她本來的樣子。


    隻是當朝對主母的要求是大氣端莊,擅掌中饋,更要為夫家綿延子嗣,能生養更好。


    畫師都知道內裏的事,故意把女子往溫婉裏畫。


    一時間,魏嫵特別想知道淩不語會繪出聶明珠的哪副模樣。


    聶不語下筆極快,速寫本來就是快,隻是沒有著色,僅是幾筆就勾勒出一個極有生氣的女子,端木宏隻是看了一眼,眼神就頓住:“這是聶家小姐?”


    “聶家長女聶明珠是也。”


    淩不語故意突出了聶明珠的英氣,一對眸孔似能刺透紙背,更像是從紙上活了一般。


    仿佛那個生機勃勃的女子就站在這裏,眼神透著幾分不羈。


    端木宏微握手指,喉間湧動,淩不語將墨跡吹幹,故作歎息:“可惜筆墨也繪不出聶家小姐三分風範,在小民見過的女子當中,她極是獨特。”


    不就是吊胃口嗎?男人除了喜歡長得好看和身材好的,還圖什麽?新鮮。


    高門大戶的這些貴女個個端莊得很,從小接受古代的精英教育,言行舉止都相似。


    聶明珠就像一幫整容網紅臉裏殺出來的純天然,勝在與眾不同,不博人眼球才怪。


    尤其像端木宏這種長在深宮,生在皇家的男人,從小過得也挺憋屈的,這要注意,那要小心,要是來個喜歡管事的王妃,他在後宅也是憋屈,但聶明珠不一樣啊,像氧氣。


    淩不語當了兩輩子的男人,對男人那點心理還是了解的。


    端木宏從一開始的氣憤到排斥,現在明顯神情緩和下來,眼睛更是往畫像上瞅了好幾次。


    淩不語暗道有戲,故意把吹幹的畫紙收起來,不讓他接著看,期待值拉滿先。


    “大人如今身在工部公務繁忙,府上總要有人打理,王妃人選不比尋常人家的主母,但小民以為如果主母是自己的心上人更好,絕非合適二字就可的,有個合心意的陪著輕鬆些。”


    到底是男人更懂男人,端木宏的眼角酸澀,他這些年過得太苦了!


    自己若是真有野心就好了,以前年紀小,被母妃和母族的人逼著去爭去搶,落敗後母妃被冷落,母族被貶被流放一批,他雖是因為年紀小而被放過,但終究成了皇兄心裏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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