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是閩浙總督,生父是工部尚書,外祖母出自文豪大家族謝家,母親是閩浙總督長女,名副其實的世家千金,可惜命運兜轉,魏嫵與父親家斷絕關係,與外祖母相依為命。


    “怎麽,覺得同命相憐?”路青雲打趣道:“可比下來她比咱們還要慘。”


    “生父同在都城卻不得見麵,見麵不相識,本來是血濃於水的親情,父親家丟棄她們母女倆,這位五姑娘小小年紀卻如此早慧,果然是因為經曆不同一般。”


    路青雲說道:“小的時候出身名門世家,接受的教導好,後來受外祖母教導,外祖母本身也是文豪之女,書香門弟,可見她底蘊之深。”


    想到她能教官媒所的姐姐們理賬、記錄,又能與各大高門的貴婦坦然相交,答案全在此。


    雖說她與生父斷絕關係,但她畢竟是工部尚書親女,那些夫人也要看卓家幾分薄麵。


    畢竟指不定哪天卓久然要認回親女,不讓親生女兒流落在外,而如今卓久然正被重用。


    淩不語頜首道:“雖說是戶部尚書引薦她入官媒所,但此事陛下一定知曉並默認。”


    “好了,五姑娘的底細你都知道了,說起來也同是天涯淪落人,以後少欺負人家。”


    淩不語也懶得與他多說,他今天也瞧出來了,魏嫵在拚命地賺銀子,他不斬她們財路。


    從古到往後,都奉行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夜深人靜,窄巷裏的一處普通民居裏依舊有藥香繚繞。


    “好了,你辛苦了一天,就早些歇著吧。”曾經的總督夫人,如今僅是魏嫵的外祖母,謝氏滿頭銀發,雙目慈愛地看著外孫女。


    魏嫵正低頭吹著碗裏滾燙的藥,嬌俏的下巴被掩住,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著更是小巧。


    “不燙了,外祖母,可以喝了。”


    魏嫵眼光一轉,看到一邊桌上擺放的一紮碼得整整齊齊的點心,眉頭微微皺起。


    “他又來了?”


    謝氏隻是悶哼一聲,當初外孫女才幾歲,卓家為了保全自己就將女兒和外孫女掃地出門。


    此事雖說卓老夫人是瞞著卓久然辦的,但他沒有護好妻女也是事實。


    當初的小姑娘已經知事,後來憤然改了姓氏,再不願意姓卓。


    卓久然後來再娶,育有一子,之後便再沒有孩子,醉心於工部事務,終從侍郎升任尚書。


    都說他後院幹淨,是個不折不扣的廉官,便再沒有人提過被他休棄的前夫人及女兒。


    似乎這樣一位廉潔奉公的好官員有一位姓魏的夫人便是白紙沾黑墨,被玷汙了一般。


    “他倒是記得你最喜歡吃棗泥卷,這次買了不少,還送了些新花樣過來。”


    “誰稀罕。”魏嫵嗤笑完,起身將那些糕點拎起來,快步走出去,打開後門,手一揚便全部扔出去,在靜寂的夜裏砸出好幾道聲響。


    不遠處的馬車裏,卓久然看著被扔出來的一包包糕點,長歎一聲:“阿嫵啊。”


    那個幼時在他下值後總是會飛奔而來撲進他懷裏嬌聲叫著“爹爹”的小粉團子再沒有叫過他一聲爹爹,不要他一兩銀,不要他半口食,和他斷得幹幹淨淨。


    就連她母親去世,也不允許他插手身後事,就連老夫人也隻是淡淡一句:“罷了吧。”


    無論他如何解釋休書上的印章是母親私蓋,他事前並不知情,老夫人的眼神終是那般淡。


    時間一轉,距離當年已經九年,九年,昔時的小粉團子亭亭玉立,看他的眼神冷漠陌生。


    “喲,這不是卓大人嗎?”


    一輛馬車徐徐駛來,剛好與掀簾查看的他看個正著,看到街上散落的糕點,來人露出欣慰的笑容:“阿嫵這丫頭就是愛憎分明,不應該拿的絕不就手,和她娘親一個性子。”


    聽著戶部尚書左成泰的嘲諷,卓久然的腮幫子一緊:“你來做什麽?”


    雖說左成泰想法子讓嫵兒進了官媒所,讓祖孫倆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但眼前這人和他不對付多年,現在見麵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老夫人感染風寒身體不適,我過來探望,也帶了一些上好的藥材過來,卓大人呢?”


    左成泰明知故問,卓久然連祖孫倆的門都進不了,又要顧及自己母親與續娶妻子不敢明目張膽地過來,也就像隻老鼠似地偷偷摸摸,偏偏小丫頭還不會領他的情,痛快啊痛快!


    卓久然被嫉妒與羨慕衝昏了頭腦,硬吞下一口氣:“多謝。”


    “多謝?卓大人憑什麽身份道出這句多謝?是老夫人的前女婿,還是嫵兒隻生不養的生父?要不是今上登基後不計前嫌,隻擇良才,你我二人哪有升遷的機會。”


    “如今我們看似平步青雲,得皇上重用,但也別忘記前塵舊事,我當年得魏大人提攜才返回都城,而卓大人也是與魏家結了姻親才入了太上皇的眼,嘖,可惜啊,忘恩負義之徒!”


    卓久然麵色發白,左成泰又說道:“對了,陛下特指狀元郎入官媒所,也不知對嫵兒有何影響,你與其在這裏送點無用的糕點,不如好好想想怎麽讓嫵兒認祖歸宗,再不過苦日子!”


    這番話又是對卓久然的一番打擊,父親病逝後,家中以他為尊,按理說這件事情不難。


    關鍵在於魏嫵的態度堅決,早早改姓以示態度,直到現在不肯多給他一個眼風。


    看他不吱聲,左成泰更是覺得痛快:“也是,畢竟你休妻後又再娶生子,怎麽看也不像念舊情的人,罷了,我夫人極喜愛嫵兒,待她想嫁人時讓夫人收她做幹女兒。”


    以戶部尚書夫妻的義女身份就能找個好婆家,不至於嫁得太低!


    親生女兒的終身大事卻要落到不相幹的旁人身上,卓久然更是幾欲嘔血,他與女兒之間是無解的難題,偏還有左成泰這個要報恩的外人襯得他更不像樣。


    他淒淒地一笑:“其實,我是信嶽父的,他絕不可能通敵,隻是太上皇他……”


    “行了,與其說這些,不如想想更實在的。”左成泰的聲音壓下去:“狀元郎才華卓然,陛下親點為狀元又如何?因是罪臣之後,哪怕隔了三代,還是被人擋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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