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要怎麽樣?” “如果不是……”俞適野的眉梢又挑了起來,那柄小劍再一次鏘然出鞘,“那你就有一場好戲可以瞧了。” “俞適野。”溫別玉突然叫了俞適野的全名。 “嗯?” “我想看一場好戲。” 俞適野衝溫別玉露出一個壞笑。 他甩個響指,先將手中的蛋糕交到溫別玉手上,再舒展手臂,攬住人的腰,剛剛帶了半圈,便和匆匆趕過來的人碰了個麵。 三個人,兩個點,他是一點,俞適野與溫別玉是另外一點,他們麵對著麵,中間像是劃下了一道楚河漢界一樣涇渭分明。 那人愣住了,目光先停留在俞適野扣在溫別玉腰際的手上,繼而發現那隻手的無名指上,還套了一枚戒指:“你們……” 俞適野此時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樣子,隻拿目光隨意掃了人一眼,看見對方懷裏的紅酒和花束。男人總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同類挫敗,而俞適野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微微地笑,越是風度翩翩,越能夠讓對方羞惱相加,誰讓他看著就是個勝利者呢:“這位先生是來給別玉慶祝的吧?謝謝了,除了慶祝用酒之外,居然還帶了束玫瑰花過來,真是有心。” 麵前的人目光定格在俞適野臉上:“請問你是——” “我來介紹一下,”溫別玉這時開口了,他先為俞適野介紹第三個人,“這是我大學時候的師兄,齊綸,我們曾經合作過一些設計。”說完了,又對齊綸介紹俞適野,“這是我的愛人。” “幸會。” 俞適野將手放入口袋,再拿出來時指尖已經夾了一張名片,他將這張薄薄的名片插入對方上衣的口袋中,接著接過對方臂彎裏的玫瑰花,口中說:“這是送給別玉的吧。” 玫瑰花入了俞適野手裏,他轉遞向溫別玉,但在溫別玉伸手來接的時候,他又突地收回了手,將這束花搭在自己的肩頭,問溫別玉: “我突然覺得這束玫瑰花還是更襯我一點,你覺得呢?這樣搭配的看起來,是不是絢麗又動人,高貴又深沉?” 這一操作騷得讓現場的音樂都卡頓了。 齊綸目瞪口呆地看著俞適野,直至溫別玉忍俊不禁笑起來。 溫別玉:“襯,真襯你,回家了就把這束花放在你的床頭,從早到晚襯著你。” 兩人開始一搭一唱。 “可惜玫瑰花期短,襯也襯不了幾天。” “放心吧,一周給你買一束,你想要什麽顏色的都有。” “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你的同事們都要等急了吧。不是說了不用出來接我嗎?就這點路,難道我還能走失?” 溫別玉淡淡看了眼自由發揮的人:“不怕你走失,隻怕你被拐。” 他們交談的時候,別人根本插不進去。兩人邊說話邊向前,直接越過齊綸,一路走到包廂門口,這時候,俞適野停下腳步,轉頭對還站在原地的齊綸說: “對了,齊先生,大家都在,你也一起進來唱首歌吧。” 齊綸孤零零站在原地,好一會,答一聲:“好。” 三人進了包廂,俞適野是一個天生會製造氣氛的派對明星,進來才五分鍾,就毫無隔閡的融入了溫別玉的群體之中,和大家一起說笑玩樂。至於跟著進來的齊綸坐在角落,更像是陰影裏的一道影子,要不是偶爾還會動動杯子,幾乎讓人覺得他是一尊擺放角落的沉默雕像。 氣氛正熱,俞適野趁著大家分蛋糕的機會和溫別玉竊竊私語。 “怎麽樣?我的表演如何,沒給你丟臉吧?” “演好你丈夫的角色,別多話。” 兩人才對上一句,包廂裏就有一個人站起來,他有點喝高了,整個人都紅彤彤的,跟煮熟了的蝦子似的,大著舌頭說: “俞先生,原,原來你就是我們老大的愛人,之、之前大家還說,這麽多年了,光看老大戴戒指,沒看老大有家屬,都,都猜會是什麽樣,沒想到是你這樣——這樣好的——” 這人的本意肯定是稱讚。但他的稱讚伴隨著一道閃耀的綠光,照耀在俞適野的身上。 俞適野立刻轉向溫別玉,以目光詢問對方這是怎麽回事。 溫別玉依然目不斜視,但嘴角已經翹起,那一點點弧度,像是剛剝出來的菱角,尖尖的,嫩嫩的,誘人去咬上一口。 “演好你前夫的角色,別多話。” 偏偏這時候,那人還在說話:“俞先生,之前怎麽老沒有——沒有見到你?” 俞適野意識到了,不知是嫌麻煩還是什麽,反正溫別玉沒有解釋的打算,所以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獨自尷尬,一個是在眾人的圍觀之中和眾人一起尷尬。 俞適野不是一個會認輸的男人,他做出了選擇,假笑地默認了:“之前我在國外留學。” 話題被聊起來了,不止一個人開口,其餘的人也加入了話題,圍繞著溫別玉和俞適野的婚姻和愛情瞎說了起來。 俞適野帶著虛浮的笑,現編謊話,應付著眾人的好奇心。 前方的卡拉ok機還在播放深情的歌曲,唱得俞適野渾身發麻,不由自主地,他又朝齊綸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前一秒鍾,我還以碾壓姿態將其襯入塵埃;後一秒鍾,我就變成了前夫的替身。 愛是一道光,綠得人發慌1…… 手指驀地一沉,煙霧似的人再度擠入了他和溫別玉的中間,先對溫別玉親親我我,接著又朝自己擠過來,並肩疊腿的,好像要罩在他身體外頭似的。 俞適野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太可怕。 *** 這個暗潮湧動的聚會總算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眾人散了,齊綸也不見蹤影,俞適野帶著溫別玉回家。 進了門,俞適野迫不及待地把手裏的紅玫瑰塞進垃圾桶,再把自己整個人扔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覺得自己總算是從替身的陰霾之中掙脫出來,能夠呼吸自由的新鮮空氣了。 但閉眼還沒兩秒鍾,叮叮當當的聲響就從樓上傳來。 俞適野有點迷惑,他睜開眼睛,喊了一聲:“你在幹嘛?” 樓上傳來溫別玉的回答:“裝修你的書房。” “不休息一下嗎?” “你特意開車去接我回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給你裝修書房的設計牆嗎?” “明天做也沒什麽。” “算了,很快的。”溫別玉不帶煙火氣地回答一句,把話題終結。 樓上的聲音還在繼續,俞適野發現溫別玉是認真要在今天晚上把事情給做了。 畢竟是自己的家,人都開始工作了,俞適野也不好繼續躺著,他一挺身,從柔軟的沙發上坐起來,決定上樓給人打下手,走的時候,還額外繞了下之前丟玫瑰花的垃圾桶。 認真工作起來,時間還挺快過。 隻是一個多小時而已,兩人已經將圈定出來的小塊牆麵搞定。 給幼兒園設計的牆麵結合了小孩子的喜好,造型十分活潑與跳躍,移植到俞適野的家中,自然要做改變。溫別玉結合俞適野的喜好和這棟房子的裝修風格,設計了一個簡約而不簡單的工作角,除了隨時可以進行頭腦風暴的磁性畫板之外,周邊的毛氈更裝飾有掛鉤,精致的掛鉤各不一致,單個是裝飾,合起來是一幅抽象畫,還能將其就當成掛鉤來使用,懸掛花草等裝飾物。 俞適野駐足欣賞,讚歎道:“好看!” 溫別玉正低頭在自己的清單app中勾銷一個任務,聞言哼笑一聲:“你之前也說玫瑰花好看,現在玫瑰進垃圾桶了吧?” “你又沒下樓,怎麽知道玫瑰進了垃圾桶?” “難道不在?” 確實在。 俞適野摸摸鼻子,回避了自己感覺紅玫瑰有點礙眼的話題,轉身從書房的酒櫃裏拿出香檳和兩個杯子,伴隨著柔和如耳語的一聲輕響,誘人的橙色液體伴被注入高腳杯中。他巧妙說: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要談論第三者,來,幹杯。” 玻璃杯輕輕一碰。 兩人各自喝了一口。 溫別玉的臉上多了一點紅暈,仿佛是喝了這一晚上的酒,如今終於到了臨界值,於是醉態漫上臉頰,薄霧籠罩眼睛。 “我們在討論的不是第三者,而是我的玫瑰花。” 溫別玉著重了‘我的’兩個字。 擅自丟了別人的花,確實不太好。俞適野決定補一朵給溫別玉,他現做現用,拿起馬克筆,在畫板上繪畫:“丟了你一束會枯萎的玫瑰,補給你一朵永生不敗的玫瑰——” 俞適野讓開位置,讓溫別玉看見自己畫在畫板上的玫瑰花。 “如何?” 溫別玉看了畫板上的外行人簡筆畫半晌,開口評價。 “真的很難看。” 俞適野情話張嘴就來:“難看的外表掩蓋不了它璀璨的內心,隻要我們始終關心愛護它,它就會為我們而永恒存在。” 溫別玉對此不予評價,隻衝俞適野伸出手:“手機。” 俞適野茫然地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對方,隨即看見對方舉起自己的手機,對準畫板,哢嚓將上頭的玫瑰花給拍攝下來,並將這個照片設為自己的手機的屏保。 然後,手機再度回到俞適野手中。 “現在不用關心和愛護,它也會永恒存在於你的眼裏了。”溫別玉揶揄道,“要好好地注視它哦。” 說罷,溫別玉喝光杯中的酒,轉身離開。背過身去那個刹那,他沒有控製住自己,勾起了嘴角,笑得還挺開心。 *** 當天晚上,或許是因為睡前的那杯酒的緣故,俞適野做了一個猶帶著酒香的橙色夢境。 夢境抹消理智,酒意驅散界限。 睡著了的俞適野在床上翻了個身,不經意碰觸到旁邊的人。熟悉的感覺使他還在睡覺的情況下就將人往懷裏攬。 可兩人中間疊著兩層被子,無論俞適野怎麽攬,都無法將人抱到懷裏,他煩躁地皺起眉頭,眼皮也接連跳動,像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 俞適野睜開眼睛之前,溫別玉先睜開了眼睛。 窗簾遮著窗戶,周圍黑蒙蒙的,從縫隙裏漏進來的一兩絲深藍色的光,是夜晚獨有的迷幛,薄薄一層,落在人眼。 溫別玉迷惘了一會,於黑夜中看見了俞適野的輪廓。他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於是掀開擋在兩人間的被子,窩入俞適野的懷抱之中。 他對這裏如此熟稔,以至於壓根不用調整位置,就找到了最合宜的角度。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陌生又熟悉的火苗躥上他的身體,很快穿過皮膚,融入血液,成為身體的一部分,沒有痛苦,這一根植在人體內的火焰,隻將人燒得熏熏然沉溺。 這個夜晚如此安寧,直至晨風吹開夢紗,太陽照醒沉眠。 俞適野醒了。 他還沒有睜開眼睛,但他已經感覺到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 他懷裏抱了一個人,對方整個蜷在他的懷裏,額頭抵著他的鎖骨,腦袋枕著他的胳膊,呼吸也正灑在他的心口,一呼一吸的頻率正與他心髒的跳動相吻合,讓俞適野產生了一些自己與對方正心脈相連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