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臥槽有你這麽潔癖的嗎?!”賀蘭霸領凱墨隴去附近教學樓的洗手間洗手,這個洗手間位於老教學樓,條件自然要簡陋陳舊一點,看上去離現代化衛生間的清潔標準也就稍微遠了些。這下好了,凱墨隴站在門外死活不進來。“凱墨隴!你特麽能別這麽少爺性子嗎?!”賀蘭霸沒好氣地衝門口喊。凱墨隴敬謝不敏,轉身就走:“我買瓶礦泉水衝衝就行了。”“礦泉水是用來喝的,誰教你那是用來洗手的?”賀蘭霸喊住他。凱墨隴無奈地轉過身,一副“那你要我怎麽辦”的樣子。“廁所是有點老化,但水是幹淨的啊!這水我還喝過好嗎?”對賀蘭霸來說,這些年就著水龍頭喝自來水已經不算是個事兒,但對凱墨隴來說估計要邁挺大的坎,賀蘭霸見凱墨隴聽完他的話一臉的難以置信,幹脆擰開水龍頭,豪邁地彎下脖子對準出水口就湊了上去。汩汩的水流衝刷著嘴唇,流進口中,黃昏的光從洗手間高處的一排空窗投射進來,賀蘭霸聽著遠方傳來校園的聲音,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時操場旁那一溜水龍頭。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喝自來水管的習慣,但他知道凱薩會,那家夥一直就活得像動物一樣。第一次看見凱薩在水龍頭下彎下脖子,就像看見一隻在水塘邊蹲下,伸長脖子去汲水的小獅子,喝得又貪婪又本能,但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覺得那畫麵挺好看的,大概因為他從沒見過活得這麽恣意的少年。那是他與凱薩的第二次偶遇,真的是偶遇,隻不過他一不小心認出了這個咬過他一口的臭小子。凱薩似乎察覺到背後有人,擰上水龍頭,冷冷地回過頭,充滿敵意地問:“這裏的水不能喝嗎?”“這些水是用來洗地板的,不是給你喝的。”賀蘭謹不客氣地答。麵癱少年掃了一眼從水槽的邊緣一滴滴淌下來的晶亮水珠,丟下一句“洗地板太浪費”,頭也不回地走了。賀蘭謹瞪大眼目視豆芽菜少年目中無人的背影,心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高年級的學長為什麽揍你?不知道你來問我啊,我告訴你一百零八個理由!一年後,他頂著巨大的壓力放棄了新安大學國際金融係的邀請,決定報考庚林電影學院,為這個他和家裏人冷戰了兩個多月。去庚影參加考試的前一天傍晚,他握著手機,一麵和夏慧星通電話一麵繞著學校的操場漫無目的地走著,掛斷電話的時候,校園裏已經人去樓空,他回過頭,看見自己停在那一排水龍頭前。從此再也不會看見那頭蹲下身子,伸長脖子汲水的小獅子了。那個貪婪又本能,野蠻又美麗的畫麵,將會在他的記憶中慢慢褪色。他走上前,擰開那隻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在安靜空曠的校園裏聽起來格外清晰,跳動的晶瑩水珠濺落在他製服的長褲上,膝頭很快冰涼一片。他在那一刻彎下脖子。像被按下了靜音鍵,激蕩的水流聲消失了,校園上空再度一片靜謐,一隻麻雀在樹下無聲地跳躍,布告欄上的榜單揚起一角,幾片樹葉打著旋飄落在遊泳池的水麵上。賀蘭謹緊閉著眼,喉嚨裏奔湧的水又涼又腥,又苦又鹹。洗手間裏,賀蘭霸不記得自己喝了有幾口,這時水忽然停了。他詫異地抬頭,按在水龍頭上那隻修長寬大的手,手腕上還戴著黑色的潛水表。宅男編劇頓時哭笑不得,心說你不是不肯進來麽?起身正要奚落幾句,嘴唇卻驀地被壓住。凱墨隴將他一推抵在洗手槽前,凶狠地壓住了他的嘴唇。然而這麽凶狠,卻很純情地隻是壓著嘴唇,再沒有別的動作。賀蘭霸呆若木雞,他好像被這個青澀的吻劈中了,任憑自己的靈魂一擊脫離,飄到了洗手間的天窗,看著像個大學生的凱墨隴,和還是大學生的自己,在無人的洗手間裏嘴唇貼著嘴唇,危險又浪漫的一幕。第42章賀蘭霸單手勾著凱墨隴的白色毛線開衫甩在肩上,凱墨隴單肩挎著他的黑色郵差包,他們正穿過長長的林蔭道,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是氣氛很奇怪地一點都沒有尷尬局促,金黃的落葉在腳下嚓嚓作響,整條林蔭道仿佛被陽光融掉了,軟軟的,好像一腳踏下去就會黏上滿腳的金色。蹬著自行車的少年意氣風發,身後揚起紛揚的金色,打完籃球的男生們勾肩搭背,吹著口哨彼此打招呼,女孩邊走邊看著友人的,唇角滿是笑意……賀蘭霸覺得自己就像隨著一條發光的長河無意識地向前漂流,河流兩岸是青春的片影,如飛絮飄花一般地閃過,慢慢的前方視野開闊,這條河匯入了大海。林蔭道的盡頭是學養廣場,每天傍晚都有老教授杵著拐杖來喂成群的鴿子,這會兒也不例外,賀蘭霸看著眼前的一幕,停下了腳步,凱墨隴走到他身旁問:“怎麽不走了?”“走過去,鴿子就都飛了。”賀蘭霸拿下那件白色毛衣,雙手交叉抱在懷裏,生怕驚擾了愜意的老人和咕咕叫著的肥鴿子。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一天格外的美好,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有時候太美好,你反而會覺得傷感,因為美好的往往都是瞬間。凱墨隴隻是笑了笑:“還會飛回來的。”賀蘭霸目視凱墨隴就這麽走過去,灰色的鴿子們在他身邊展翅高飛,嘩啦啦擠滿了視野,老教授杵著拐杖仰起頭,似乎並沒有被打擾,反而露出了開懷的笑臉。凱墨隴的背影在那一刻看起來有點熟悉,賀蘭霸虛起眼眸,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即視感,好像很久以前發生過同樣的事,一樣的黃昏,一樣的鴿子,一樣杵著拐杖的老人,一樣高挑的長腿混血美男。但他明白這樣的即視感隻是大腦同你開的玩笑,把並沒有經曆過的事誤貼上了回憶的標簽。可是這樣的玩笑在不知情的人眼裏就像宿命一樣神奇,賀蘭霸心道真可惜我是知情者啊。凱墨隴忽然停在廣場那頭,朝他回過頭,抬手比了個五,宅男編劇歪著頭不解,心說這麽遠你要我和你玩give me five?凱墨隴插著腰肩膀無奈地沉了一下,又抬手指了指彼此之間的距離,賀蘭霸這才恍然大悟,罵了聲臥槽趕緊跑過去。廣場的鴿子又嘩啦飛起,有一隻鴿子振翅時翅膀掛到了他手中凱墨隴的針織衫,賀蘭霸一不小心撒了手,純白的外套被鴿子帶得呼啦飛起,宅男編劇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在衣服落地前準確地撈住了它。凱墨隴在那頭抱著手臂笑得開心極了:“真是奮不顧身啊。”賀蘭霸正提著那件衣服看有沒有蹭上鴿子屎,本想隨口還一句“那當然這是老婆的衣服”,抬頭看見那張可以當暖男教科書的笑臉,心說算了,賣酒窩一個麵子,又將衣服瀟灑地甩過肩頭。離開學校時天色已晚,賀蘭霸指了指二號門的方向:“走這邊方便叫出租車。”“為什麽要坐出租車?”凱墨隴邊走邊掏出車鑰匙,前方傳來“嘀”的一聲開鎖聲。賀蘭霸瞪大眼看著路邊那輛白色寶馬x5,這時路燈還沒亮,他卻覺得有追燈打在那輛suv上。新買的?可是不對啊,寶馬x5漆黑光澤的擋風玻璃上正鄙視地映著他驚詫的臉,這車一副恃寵而驕的嘴臉,絕對就是庚agv999啊!他繞到車頭看車牌,車牌果然還是庚agv999,當然新車上老車牌也不稀奇。賀蘭霸上上下下打量著這輛錚亮得一塵不染的x5君,竟然看不出一絲車禍的痕跡,他扶了扶眼鏡,心說難道度數又加深了?這麽想著不禁蹲下來湊近了去看,腦子裏回憶了一下當時翻車的情形,這車的右下側應該撞得特別嚴重……然後聽到頭頂凱墨隴的歎氣聲:“我的衣服……”賀蘭霸才發現他隻顧著蹲下來查看車禍的痕跡,把凱墨隴先生蘇得一比的白色針織衫掉地上了,趕緊撿起來拍了拍,起身問:“新車?”你買的車也不至於全是這副欠抽的德性吧?“舊車。”凱墨隴拉開車門,把郵差包和毛衣扔到後座。“這怎麽可能?”賀蘭霸又狐疑地看了看車頂,“上麵不都塌了嗎?”凱墨隴手扶著車頂:“送4s店大修,換了兩百多個部件。”賀蘭霸根本不信:“哪個4s店能修成這個樣子?你介紹一下啊,那修車師傅會白魔法吧?”“好吧,”凱墨隴點點頭,“這輛車在國內已經不可能修複了,要修成這樣維修費用都可以買一部新車了,所以我送到國外修理,修理流程和標準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工程師特別設計,不但如此我還要求他們做加強版,發動機換成了w16引擎,所有窗戶安裝64mm防彈玻璃,塌陷變形的部分都加裝防爆裝甲。”賀蘭霸張口結舌。“你就是想聽我這麽說吧。”凱墨隴說罷寵溺地笑一笑側身上了車,車門噗一聲關上後車窗降下來,混血美男胳膊搭在車窗上,衝呆愣在車外的人粲然道,“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厲害?”賀蘭霸看著凱墨隴一來勁就舔嘴唇的樣子,好吧……小兩個月…….“最近好像很少看見你寫劇本?”在車上凱墨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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