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墨隴低頭看著motor的黑白屏幕,遺憾地搖頭:“已閱的消息隻有這幾條,後麵的信息沒有被點開過,再念也沒有意義了。”他看向回不過神的賀蘭霸,“你燒掉照片不是意外。你失去他是你咎由自取。”賀蘭霸無法反駁。一連一個禮拜,所有短信石沉大海。他生平頭一次開了葷,罵出那句“去你媽的”。發這條短信時已近黃昏,教室裏隻有他一個人,其餘人都走光了,他懷著一股無法排遣的憤怒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攥著從辦公室借來的打火機,盯著桌上的手機等了足足一個小時,短信鈴終於響了,他急忙抓過手機,點開卻發現是天氣預報。這條天氣預報短信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怒不可遏地伸手進抽屜裏,扯下那張貼在抽屜頂上的照片,看也不看點火燒掉。那是他和凱薩唯一一張合影,他希望那個三叉神經壞死的小子能夠學會用微笑和這個世界講和。照片是在學校天台上拍的。“茄子和cheese,你選一個。”那時他坐在凱薩身邊,舉著拍立得說。麵癱小子看上去並不情願,但還是勉為其難地選了一個:“茄子吧。”他們正靠在天台的圍欄上,身後是懸崖一般的高度,他每次坐在上麵都有些心驚膽戰,但凱薩好像很享受這種感覺。他稍微挪近一些:“我陪你一起照,我讓你說茄子的時候你就說。”凱薩抬手擋住鏡頭,轉頭對他道:“你怎麽有把握我會笑?”“我對你說過我有把握讓你三小時學會三步上籃,我說對了嗎?”凱薩凝視他半晌,緩緩放下手:“我隻陪你照這一張,如果沒有笑,你必須把照片扔掉,從今往後不能再強迫我和你照相。”現在想來不由好笑,不過是照個相,搞得跟要他命似的。最後照片是照了,凱薩也說了茄子,但是……賀蘭霸回憶起那張照片,簡直痛心疾首。凱薩大概是他見過唯一一個能把“茄子”都喊得如此沒有激情的人。那時他看著手中顯影的快照,心說早知道還不如讓你喊“cool”,至少還能嘟個嘴……凱薩對那張撲克牌版的茄子照一點不意外,起身道:“記得把照片扔掉。”他望著凱薩的背影消失在天台的門後,又低頭看向手中那張照片,凱薩是沒有笑,但是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他覺得這張照片還是很美好的。身後雖然是懸崖,但也有一望無際的晴空。火苗燒到他的指尖,灼燙感讓手觸電般一鬆,照片帶著火光飄落在地上,他愣了一拍,猛然站起來,慌忙想要踏熄火焰,可是晚了,照片已經燒掉大半,隻剩下背景裏天台上那一片湛藍的天空。思緒回籠,賀蘭霸垂眸看向被頭頂的白光遮住表情的凱墨隴:“你能點開後麵的短信,念給我聽嗎?”光線太刺眼,隻能看見凱墨隴冰冷的嘴角:“為什麽?”“我想聽你念給我聽。”賀蘭霸沉聲說。白光的淩厲仿佛淡去了,他看見凱墨隴躑躅的眼睛。這是夢,賀蘭霸很清楚,即使是一盞大功率的疝氣大燈掛在頭頂,在他的意誌麵前也不過是一隻紙老虎。凱墨隴轉向手中那隻型號古早的motor,點開了後麵一封未讀短信,沉吟著念出來:“凱薩,我還在等你的短信。一天二十四小時……”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又點開了下一封,“……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回我短信,我正在找你。”賀蘭霸看著靜靜地讀著短信的凱墨隴,他的背微微弓著,視線專注於手中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他的喉結輕輕滾動,聲音開始一分分回暖。“我不知道你遇見什麽事了,但我相信你會回來找我。”“你不是自願離開的,對嗎,但你要記得自願回來,好嗎。”“我很抱歉。”“很後悔。”……也不知這樣讀了多久,凱墨隴的聲音終於停頓下來。最後幾封短信是在同一天連續發出的,發送時間就在發現凱薩屍體的前一天。這是最後一封了。他點開了短信:“今天是第二十一天了。昨天出門忘了帶傘,淋了一場雨,我現在正在被窩裏給你發短信。凱薩,你強迫我去思考的問題,我已經在想了,但是很難給出一個清晰的答案,它不像微積分或者解析幾何那麽好解,而你也不肯告訴我答案。我知道我的遲鈍讓你很失望,在你眼中我甚至可能是一個懦夫,但我希望你能體諒一下我,我身邊有那麽多人,他們都告訴我我現在的人生是正確的,前途無量的,我聽著他們的讚美,他們的祝福活了整整十七年,如果你不出現,我根本不會覺得它有問題。”賀蘭霸看見凱墨隴的手指快速地點著確定鍵,短信的字數有限,但是他的聲音連貫沒有一絲停頓。“謝謝你一直替我保守那些秘密。當我在眾目睽睽下渾身盜汗緊張不安時,謝謝你總是及時出現,謝謝你不當著我的麵拆穿我的尷尬,即便你心裏其實是很不屑的。這些我都知道,隻是一直裝作不知道。“我用十七年給自己塑造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淩駕於一切之上,任何與之相左的雜念都是錯誤的,是必須糾正的,這其中包括你的桀驁,你的反骨,你的沉默寡言,你不愛笑的習慣,你寡淡的興趣,你不發達的味蕾,你不對我說謝謝,你不叫我學長……“關於那件事,我也覺得是錯的,但那個錯誤我竟然有一點向往。“可是為什麽?你那麽孤獨,明明我要做的就是把你從泥潭裏拉出來,為什麽最後會想要和你一起掉下去?我找不到原因來解釋,所以我才拚命地拉你。“後來我終於找到那個原因——因為隻有掉進泥潭裏,我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拉你上來了,我們就見光死了。“我腦子裏想的,和我心裏要的,一直都是南轅北轍。如果你現在問我哪一種人生選擇是正確的,你的還是我的,我還是會覺得我曾經走過的那條陽光下的坦途是正確的。你需要我想明白的問題,許多我依然想不明白,但至少我弄明白了一點,有些人是注定屬於泥潭的。我們不需要陽光,隻要來自彼此的一句咒語,就可以滿心感激地存活下去。“……凱薩,我已經在泥潭裏了,別讓我一個人。”凱墨隴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盯著手機屏幕,喉結拉緊,一直到屏幕的光暗下去。“凱墨隴,在車上你對我說你的初戀在十七歲。”賀蘭霸看著他,他們頭頂的大燈好像終於支撐不住,開始瘋狂地閃爍,“好巧,”他在劇烈閃滅的光線中說,“我的初戀也在十七歲。”然後“砰”的一聲,頭頂的光熄滅了。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的神展開真是對不起,其實我就是覺得如果這篇文隻單純地談戀愛,就太單薄了,關於凱墨隴的背景,確實蘇得十分逆天,設定上就是這樣的,所以發生什麽都不意外,會讓大家覺得突兀,說明我的筆力還是欠火候,可能前期的鋪墊不夠,總之希望大家多提意見!第35章賀蘭霸慢慢醒轉過來,耳邊是嘈雜忙碌的人聲,醫用酒精的味道四處彌漫,眼睛適應了強光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對麵一字排開的病床,不斷有傷患被推進來,毫無疑問這裏是醫院的急症部。他轉頭想看看凱墨隴在哪裏,結果一轉頭就撞見椅子上陰沉沉地睨著他的泰迪熊。賀蘭霸撐著身子坐起來,頭暈感緩和了許多,他找到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拎起那隻髒兮兮的泰迪熊。熊屁股上被劃開一條口子,填充物都露出來了,他心說凱墨隴對你真是真愛啊……病床的簾子“唰啦”一聲被拉開,賀蘭霸愣了一愣,抬頭才見拉開簾子的是凱墨隴。情色王子難得打著赤膊,上身隻披著一件牛仔襯衫,襯衫下露出纏著繃帶的肩膀和手臂。賀蘭霸見凱墨隴拉簾子也能拉得霸氣側漏就放心了,說明傷不及骨頭。他想起在車禍中凱墨隴奮不顧身撲向自己,胸口被這人壓住的感覺還曆曆在目。這是第二次被凱墨隴所救,他想說點什麽感激涕零的話,但是在眼下的氛圍裏突然找不到合適的台詞。兩個人一上一下對望,凱墨隴的眼神又變得無法溝通,像一頭正和自己較勁的困獸,賀蘭霸覺得尷尬,但心裏某個地方又仿佛被這眼神掐了一下。凱墨隴在這時移開視線,將那隻賤兮兮的泰迪熊提到床頭櫃上,拉開椅子自己坐下,然後抬頭看著點滴。輸液袋快要流空了,賀蘭霸這才注意到凱墨隴一隻手裏還拿著裝輸液貼的無菌紙袋。急症室裏一片混亂,醫生護士大聲的詢問夾雜著傷患者的呻吟,但凱墨隴一坐下,他的床位前就好似張開了一個結界,將所有嘈雜不安都屏蔽了出去。輸液袋完全癟了下去,凱墨隴撕開輸液貼,將膠布貼在指尖,然後拉過他的手熟練地抽出針頭。賀蘭霸總算找到話題:“你在哪裏學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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