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大喜,扭過頭去摸顧慨棠的臉。 顧慨棠閉著眼睛,頭向後仰,避免小野摸他眼睛不知輕重。他輕輕咳了一聲,對王太太說:“我們先回家了。” 王太太把小野的羽絨服遞過去,穿上後,道:“穿好了,別凍著。” 回家的路上,寒風刺骨,顧慨棠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圍到小野脖子上。那條圍巾很長,幾乎能給小野當衣服穿。 顧慨棠問:“你爸呢?” 小野說:“他去上學了。” “……”顧慨棠以為小野說的是‘上班’,心想竇爭大概是在加班,所以也沒多想。 剛被顧慨棠抱住,小野激動地在他懷裏打挺。現在安靜下來,乖乖地趴在顧慨棠的肩膀上。 因為實在是太乖了,顧慨棠隻好主動打破寧靜,跟他說:“你不是說想給獨角仙照相嗎?我給你帶了相機。今天我們來給它們取名字吧。” 小野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顧慨棠覺得有些不對勁,走到有路燈的地方,低頭一看,就見小野睫毛濕潤,唇上掛著兩行清澈的鼻涕。 顧慨棠問:“小野,很冷嗎?” 小野低著頭,紮在顧慨棠懷裏,不讓他看,說了句:“不是……叔父,我有點難過。” 顧慨棠一怔。 小野摟著顧慨棠的脖子,想了好一會兒,他用自己有限的詞匯艱難表達道:“應該是,我很想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那我寧可忍受一次除了我以外,別人都不會感受到的痛苦。那也比做出不能挽回的事,讓你深愛的人全都受到不利的影響好。” 引自《簡愛》,因語境不同,有適度修改otl 第65章 竇爭罵了一聲,把那根皺巴巴的煙扔到地上,仰起頭吻了顧慨棠的唇。 這個孩子…… 顧慨棠沒有多說,他輕輕歎了聲氣,抱著小野的手臂更緊了些。 獨角仙是一種很有觀賞價值的甲蟲,它背殼油光水亮,脊背微微隆起,體型沉重威武。 顧慨棠讀高中前還能騰出時間飼養昆蟲,讀高中後學業一下子變得十分繁忙,他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隔了很長時間,現在他將飼養的竅門交給新手小野。 小野很是聰慧,顧慨棠不在的這段時間,把成蟲養得很有活力。 成蟲獨角仙姿態美麗,卻因不耐高溫無法帶到幼兒園給其他小朋友看,所以小野提出了想要給獨角仙照相的要求。 顧慨棠家裏正好有一台可以給兒童使用的相機,那還是過節時親戚家的小孩來顧家玩時落下的,顧慨棠打電話問那家人,小孩很幹脆地說:“送給你吧,我不要啦。” 所以顧慨棠借花獻佛,轉送給小野。 此時小野有點緊張地拿著那台桔色的兒童相機,眼睛湊到前麵,透過鏡頭近距離觀察景觀盆裏的獨角仙。 顧慨棠搬了個小凳子,讓小野踩在那邊,以免他因為個子矮看不見。顧慨棠沒吃晚飯就趕了過來,他覺得有點餓了,就問:“小野,你晚上吃飯了嗎?” 小野點點頭。 “我要煮麵,你要不要再吃點。” 小野想了想,說:“要。” “那你在這裏照相,我去做飯。” “好的。” 顧慨棠做了一頓簡易的晚飯,當他端了兩碗湯麵走到餐桌前,一抬頭,看見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分。 因為顧慨棠經常在學校加班到晚上十點以後,所以並不是特別擔心。顧慨棠甚至覺得竇爭可以回來的再晚一點,等到小野睡著之後…… “小野,過來吃飯。” 小野嚐試著從椅子上下去,但沒有辦法,他扭過頭,對顧慨棠,說:“我下不來了。” 顧慨棠一聽,連忙走到景觀盆那邊。原來顧慨棠給小野搬的椅子太高,椅子腿比小野的腿還長。 顧慨棠趕緊把小野抱下來,說:“對不起。” “沒關係。”小野十分大方地說,他仰著頭,道,“我想站在這裏再照幾張照片。” “先別照了,吃飯吧。” 小野湊到景觀盆前,隔著透明的玻璃,他說:“我想看看這隻獨角仙是怎麽看這裏的。” 顧慨棠頓了頓,他擦幹淨被小野踩過的凳子,坐在上麵,就看小野仰著頭,艱難地舉著相機,自下而上給景觀盆裏的獨角仙拍照。 顧慨棠說:“這是昆蟲的視線。你想變成一隻小蟲子嗎?” 小野咯咯笑了,他仰著頭,看顧慨棠的一雙眼睛圓滾而清亮。顧慨棠伸手把小野抱起來,說:“這下可以吃飯了。” 小野扭著身子說:“把獨角仙抓出來,我要和它一起吃飯。” “一起吃飯?”顧慨棠一征,問,“怎麽一起吃飯?” 小野說:“餐桌上有它的果凍台,放到上麵就行了。” 原來是麵對著它一起吃飯,幸好不是讓獨角仙吃麵條。顧慨棠鬆了口氣,戴上手套把甲蟲捉到手中,心想小野真的是很喜歡它啊。 “你平時都和它一起吃飯嗎?” “有時候。如果爸爸要上學就不行了,沒人幫我放回去,爸爸怕我被咬到。” 顧慨棠點點頭。 “叔父,你幫我給它起個名字吧。” 顧慨棠其實不太擅長起名,小野催了他好幾次,顧慨棠也沒想到合適的,他沉思一刻,問:“……嗯,你平時叫它什麽?” “就叫他‘蟲’。” “‘蟲’?” “嗯,爸爸也這麽叫。” 這也太隨便了。顧慨棠遞給小野一雙筷子,低下頭思考,沒立刻說出答案。 現在已經很晚了,小野一會兒就要睡覺,顧慨棠隻給小野盛了小半碗的麵條,但小孩吃飯慢,一直磨蹭到晚上九點十幾分。 顧慨棠說:“我之前養過兩隻獨角仙,一隻叫‘大帝’,一隻叫‘強強’……都是你慨梅姐給起的,這種風格你喜歡嗎?” 小野搖搖頭。 “那……你喜歡什麽?” “不知道。”小野坐在顧慨棠懷裏,讓他給自己擦了嘴,然後說,“叔父起的就可以。這是你送給我的,所以讓你幫我起。” 原來是這樣。顧慨棠用商量的口氣問:“叫‘果凍’怎麽樣。” “行啊。” 小野回答得十分幹脆,因為太過幹脆,顧慨棠有一種無論他說什麽小野都會說‘行啊’的感覺。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發,道:“很晚了,先去刷牙,然後該睡覺了。” 小野問:“叔父今天住家裏嗎?” 顧慨棠笑著,沒說話。 小野說:“晚上你能不能陪我上廁所。” “嗯?” “我有點怕。” 顧慨棠想了想,說:“好。” 想來竇爭不經常陪小野,孩子看起來乖巧懂事,不用大人操心,卻還是受到了影響,不然不能這麽怕黑。 顧慨棠看著小野刷牙,然後抱他到床上。小野穿著一件白色的棉布睡衣,上麵印著許多卡通熊。大概是剛吃過飯,他的肚子鼓鼓的。 小孩子就是這樣,沒吃多少東西,摸起來也很明顯。顧慨棠用手幫他揉了揉,說:“小野,你像個小球兒一樣。” 小野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蹬了蹬腿,說:“叔父……不是說帶我去遊泳嗎?” 顧慨棠手一頓,過了一會兒,給小野蓋上被子,說:“你睡吧,我就在你旁邊。” 小野‘嗯’了一聲,抓住顧慨棠的手,放到自己的鯨魚枕頭上,他笑了起來。 時間已經很晚了,小野迅速入睡,呼吸平穩。 顧慨棠在小野身邊陪了很長時間,等小野完全睡熟,發出水泡一樣的呼嚕聲時,他才抽回自己的手,離開這間房間。 顧慨棠來到自己的臥室,打開衣櫃,準備收拾裏麵的衣服。 他的臥室被收拾得十分幹淨,和顧慨棠離開前一樣。衣櫃裏更是一塵不染,看得出衣服有近期拿出來清洗晾曬的痕跡。 顧慨棠一點一點的收拾,花了很長時間。 竇爭一直沒有回來,到了深夜十二點,玄關才傳來開門的聲音。 那聲音很小,顧慨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朝外看看,發現沒有聽錯,真的是竇爭開了門。竇爭呼吸急促,汗流浹背,看上去是跑著回來的,他有點喘不過氣來,見到顧慨棠,竇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摘下帽子,深深吸了口氣,才小聲說:“……你來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早知道我今晚就不出門……” 顧慨棠說:“我沒想到你加班加到這麽晚。” 竇爭支支吾吾應了一聲,拉開羽絨服的拉鎖後,他扯了扯裏麵的毛衣,說:“好熱。” 大冬天怎麽會熱?但竇爭確實流了很多汗,看來他是去接小野時聽到顧慨棠來了,然後急匆匆趕到家裏。 顧慨棠沉默了。他說不出話來。 竇爭指著小野的房間,問:“睡著了?” “嗯。” 竇爭進屋看看小野,他彎腰親親兒子的臉頰,沒把小野吵醒,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回來。 然後竇爭拉著顧慨棠的手腕,把他帶到了顧慨棠的臥室。 竇爭眼睛亮亮地盯著他看,閉口不問顧慨棠為什麽突然過來,隻是看著他。 顧慨棠被竇爭握著手,隻覺得那人皮膚冰涼,血液卻熱得好像要沸騰一樣。顧慨棠見他好長時間都沒喘過氣來,忍不住說:“你著什麽急,下次不要跑這麽快,肺受不了。” 竇爭道:“我……聽王太太說你回來了,我就瘋了,連自行車都扔在她家樓底下,跑著回來。跑到一半才想起來騎自行車比我跑得要快,但也沒辦法了,我不想再跑回去,我要早點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