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慨棠扭頭看看在客廳看報的父親,頓了頓,不知如何是好。  竇爭聽他猶豫,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說:“如果不能去吃飯,我就不帶小野,自己去。”  “你……”顧慨棠低聲說,“你不要著急。”  竇爭說:“可是我想見你。”  “竇爭,我……”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竇爭閉上眼睛,“海棠,我知道我不能做什麽。可我想和你一起,我……忍不住了。”  顧慨棠知道他忍不住了。耐性如他,也被父親的拖延弄得焦躁。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晚點我打電話給你。”  掛斷電話後,顧慨棠走到客廳,坐在父親身旁。  顧慨棠輕聲問:“能讓小野來家裏吃飯嗎?”  顧爸爸表情頓時沉了下來,他看著顧慨棠,說:“不能。”  “……那,竇爭呢?”  “……更不行!”  顧慨棠看著父親的眼睛,感受到他的怒火,但還是說:“今天不行,總有一天要來的。爸,我要和他在一起。”  顧爸爸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要走,冷冷扔下一句:“我不想和你說話。”  顧慨棠也跟著站起來,喊:“爸!”  顧爸爸忍了一會兒,沒忍住,轉過身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現在……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我要讓你冷靜幾天,好好想清楚。”  顧慨棠說,“你讓我保持理智,不被欲望熏昏頭腦。可你想過沒有?理智固然有強有力的身軀,但卻沒有人性……”  “你……”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爸。”顧慨棠表情認真地說,“如果不能和竇爭在一起,那麽我……也不會再找別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理智固然有強有力的身軀,但卻沒有人性”,愛因斯坦說的。  跟前文顧慨棠覺得一定要保持理智相呼應,這時候,他已經打破不舉的心裏束縛了,恭喜恭喜。     第61章 因為他有太多要牽腸掛肚的東西。     說完這話,兩人同時一怔,顧爸爸是有些驚愕,而顧慨棠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說這樣的話。  原來他竟然是那麽想和竇爭在一起。  顧爸爸反應過來後,憤怒地看著顧慨棠,指著他說:“我不管,你……你別想!”  說完,顧爸爸衝回房間,力道凶狠地關上門。  “嘭!”的一聲巨響,顧慨棠站在那邊,過了一會兒,坐了下來。  因為顧爸爸在家一直扮演很強勢的角色,顧慨棠跟他對話時,總有一種下一秒顧爸爸會揮拳將他打倒在地的錯覺。  誰想從客廳離開的人是顧爸爸。盡管隻是很小的一個細節,但可以看出顧爸爸的態度沒有顧慨棠想象的那般堅決。  顧慨棠鬆了口氣,又很不安。想到顧爸爸剛剛氣憤的表情,就給竇爭打電話,讓他不要過來。  竇爭在電話那邊說:“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顧慨棠:“……”  他小跑著到門口,躡手躡腳地打開門,看見竇爭後,問:“你又把小野一人放在家裏?”  “沒有,”大冬天,竇爭一臉的汗,似乎剛剛是跑著過來的,他喘著粗氣,說,“我把小野放在王太太家了,讓楚薇幫我看著。楚薇今天在家,我去找她,所以——”  竇爭毫無意義地辯解著。他聲音很大,加上見到顧慨棠後情緒激動,更是無法控製,幾句話吼得顧慨棠耳朵發麻。  顧慨棠上前一步,將門虛掩上,道:“噓,小聲些,我爸在家裏。”  竇爭愣了,問:“你爸?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顧慨棠沒吭聲。  竇爭就明白了,他情難自控地上前擁抱住顧慨棠,十分用力,胳膊都在抖。  顧慨棠任由竇爭抱著,拍拍他的後背。竇爭的外套被寒風吹得冰涼,但身體卻因為奔跑而發燙。竇爭說:“讓我進去吧……這是咱們倆的事,你不能總自己一個人,海棠,我好想你。”  竇爭這麽說著,把頭深深埋到顧慨棠肩膀上。顧慨棠被他說得心裏很軟,他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聽到了電梯處的嘈雜聲。  顧慨棠神情一變,輕輕推了推竇爭的肩膀,道:“我媽她們回來了。”  竇爭連忙直起身,回過頭,果然看見顧慨梅母女提著塑料袋,從電梯往家裏走。  顧媽媽本來再跟顧慨梅說話,看見竇爭之後,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顧慨梅驚呆了,看著隻穿一件毛衣站在門口的顧慨棠,好一會兒,結結巴巴地問:“哥,你這是要私奔嗎?”  顧慨棠皺著眉敲敲顧慨梅的頭,道:“你不要亂講。”  “……”  顧媽媽臉上表情複雜,看著竇爭,過了一會兒,長長歎了口氣,說:“先進來吧。”  打開門後,顧媽媽沒看見顧爸爸,喊了聲‘老顧?’,沒聽到回應,隻看見房門緊閉,便走上前看了看。  隻見顧爸爸站在窗邊生悶氣,回頭說:“把門關上!”  顧媽媽道:“……小爭來了。”  顧爸爸身形一頓,更生氣了,吼道:“他來幹什麽?快走快走。”  由於吼的聲音很大,客廳裏站著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竇爭聽顧爸爸說得不客氣,也沒敢吭聲。麵對顧慨棠的父母,竇爭還是不敢像對顧慨梅那樣隨意。  顧爸爸火冒三丈地走出來,上下打量著竇爭。他用一種迅速而敏銳的目光看著他,掃視一番,喃喃道:“太丟臉了,太丟臉了……你快回去吧!”  竇爭鼓起勇氣,說:“我來是想跟您認個錯。這事兒是我——”  顧慨棠迅速打斷他的話,道:“他來是想說個清楚。爸,過幾天要春節了,讓竇爭和小野住過來吧。”  顧爸爸怒喝道:“什麽?顧慨棠,你怎麽敢說這樣的話,要他們住進來,沒門!”  顧媽媽見丈夫麵紅耳赤,怕他氣壞了,連忙上前一步,道:“有話好好說,不要著急。”  顧爸爸深吸一口氣,勉強穩定心神,對著竇爭,他說:“我家兒子年紀輕,不懂事,走了歪路。可他肯定能改回來,竇爭,竇先生,我求求你別纏著他了!”  竇爭斬釘截鐵地說:“我來就是要說,不可能,我跟他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們的看法,其他人的看法,我都不在乎。”  “你不在乎!”顧爸爸氣得聲音嘶啞,他說,“你當然不在乎,你是孤兒,你沒有家,你怎麽知道家對人的重要性?你不在乎不代表我們不在乎,不代表顧慨棠不在乎!你怎麽能自私到這種地步,你……你是慨棠的舅舅啊!”  這話說完,竇爭的嘴唇都白了。他是孤兒,但也知道家有多好,如果不是渴望能和顧慨棠建立家庭,也不會有小野了。顧爸爸這樣說,說得不對,但他也能理解。  竇爭被顧爸爸訓得一愣一愣,麵對這個傷心的父親,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慨棠不希望繼續聽到顧爸爸戳竇爭的痛點,很快打斷兩人的對話,說:“爸,先——”  “你別叫我!”顧爸爸全身發抖地說,“快讓他滾!”  顧慨棠看父親氣成這樣,也知道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他希望這件事能夠盡早解決,但絕不想把父親氣出個好歹。顧慨棠頓了頓,看看站在一旁神情落寞的竇爭,低聲說:“……我送你回家。”  顧爸爸拽著顧慨棠的手臂,問:“你敢?”  顧慨棠盡量平靜地說:“我很快就回來。”  “不許。”  “……爸,”顧慨棠震開父親的手,道,“我是成年人了,我有選擇自己去哪裏的權力。”  顧爸爸說:“可現在,我要求你待在我身邊。”  “……”顧慨棠看著顧爸爸的眼。  剛剛顧爸爸對竇爭說的那些話有多麽傷人;長時間沒有見麵的竇爭對顧慨棠思念至極;顧家人強烈排斥的態度讓竇爭心痛難耐。  考慮到這些,這麽冷的天氣,顧慨棠怎麽會讓竇爭一個人走到車站坐公交車?  顧慨棠說:“我很快回來。”  顧爸爸簡直是咆哮著:“那你就不要回來了!”  顧慨棠穿上外套,沒有回頭,拽著竇爭的手臂,一步一步,步伐堅定地向外走。  一直是這樣的。  他的父親,從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隻要是顧爸爸覺得對的,就一定對,有人違抗,他就憤怒至極。  顧慨棠在初中課本看到亞裏士多德說‘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這句話時,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對他來說,就是盡管顧慨棠很愛他的父親,但更希望能夠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房間裏一片沉寂,顧家父母、顧慨梅都沒有吭聲,所有人都很凝重地看著顧慨棠的背影,看著他拉住竇爭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顧慨棠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竇爭送回家。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他是個足夠堅定的人。卻不知道,顧慨棠的堅定是對自己的苛求,但很多情況下,不是自我的鞭撻壓榨就可以走向終點的。  因為他有太多要牽腸掛肚的東西。  顧慨棠打開防盜門,一陣寒風吹過臉龐,溫差太大,他停了一秒。  下一刻,顧慨棠聽到了重物倒地、以及母親的驚呼聲。  顧慨棠不由回頭,就見顧爸爸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扶在胸口,喉嚨裏發出像是下水道堵住的聲音。  顧慨梅驚聲尖叫,手忙腳亂地扶住父親,喊:“救護車,救護車!”  顧慨棠反應過來後,一下子放開竇爭的手,他奔到顧爸爸身邊,迅速跪在地上,他看著父親灰白一片的臉,問:“硝酸甘油帶在身上了嗎?”  顧爸爸艱難地指了指口袋。  藥瓶就在外套裏,十分好取,顧慨棠給父親服了藥,才打了急救電話。  趕往醫院的路上,顧慨棠突然想到,那藥瓶為什麽那麽好拿,就在父親觸手可及的地方?  顧爸爸人很瘦,有些貧血,工作太忙、或者情緒激動,都有可能誘發心絞痛。但近些年來很有好轉,有許多年沒複發。顧慨棠都忘了父親帶著心髒疾病,不能動怒……  大概是最近被氣急了,顧爸爸曾經再次複發,才將藥瓶放在那樣容易被摸到的地方。  竇爭跟著一起來到了醫院,但顧慨棠再沒有跟他有太過親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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