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山脈幾座主峰高聳入雲,其主峰之外綿延著數百裏的丘陵山地,自主峰向東望去一條筆直的峽穀將整條山脈一分為二。


    峽穀的底端一條奔騰不息的江河名為滄江,滄江自蒙山主峰發源向東七百裏直入大海,幾百年來無數繁華的城池也因此依山傍水而成。


    而坐落於蒙山主山向西南六百裏,一座不高的蒼翠小山丘,名為青雲,山下有一條匯入滄江的支流名為洄水,洄水河的河路十分古怪,也由蒙山發源,水路本一路向西卻在西四百裏後筆直地向南走了約五百裏後又調轉方向往東北直奔滄江的主流而去,雖水路奇特但百年來洄水河路穩固不曾改道。


    青雲山便位於洄水河自南轉向西北的拐角處,山下幾座不大的水車連接幾個形色各異的作坊,以幾個作坊為中心,小河兩岸皆有人家,小鎮約莫三百來戶,雖算不上大鎮,但好在依山傍水,山上雖傳言有猛獸出沒但鮮少有人見過,耕地麵積雖受到地形影響並不廣袤,但近洄水的土地卻相對肥沃,所以大多數人家的生活也相對安穩,溫飽無慮。


    夜深,子時過半,月光在半空中被層疊的烏雲所截留,化為一片片晶瑩亮光灑落大地,十月初十小雪時節,一如往年細碎的小雪化解了一絲入冬後的寒意,開始零零碎碎,又如塵沙起,連綿而不絕,僅一炷香河山便素裹銀裝。


    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手提一盞柏木燈籠不聲不響地走在小鎮子的巷子中,一串似是浸過朱砂的銅錢掛於胸前,白紗遮麵,一柄白玉簪子用於束發,腰間一枚漆黑如玉的腰牌上刻素衣二字,此人走過後隻帶起輕輕一陣風雪,奇的是雪麵並無足跡。


    緊鄰的巷子中,一名中年漢子赤膊起身小解,似是被冬日的寒風吹的有一絲激靈,從茅房出來後一縷夜光透過雲層照下,模糊中漢子硬朗的模樣顯現出來,漢子打著哈欠摸著胡茬,眼睛不自覺的瞟向側臥處透出的那微微火光,細聽還有些窸窸窣窣的響聲若少年與孩童的輕語,雖麵上仍漫不經心但回到主臥時推門時卻悄悄的,房內……榻上一名長發婦人睡的正香……


    正街旁的另一巷子裏,一個大戶人家的側門處堆了很多茅草,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茅草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正在院子的牆頭悄咪咪地走著。忽然,從茅草中伸出一隻枯槁的手臂,動靜雖然不大但在這寂靜的雪夜卻嚇得小白貓差點從牆頭掉下去,轉頭似是罵罵咧咧地跑開了。手臂又緩緩沒入茅草堆中,傳出蒼老卻有絲絲戲謔般的聲響。


    小白貓順著小鎮的院牆,一路來到小鎮邊緣一間小茅屋的房頂,幾條在小鎮周邊遊走的黃狗不知從哪裏出現,見房頂悠閑的白貓便衝其一頓吼叫,不小會,狗吠引得這戶人家有些不滿,一名中年漢子罵罵咧咧的拿著一根木棍打開房門,而幾條狗子也被這陣仗嚇得灰溜溜的跑走,而這名渾身橫肉的中年戶主看了眼牆頭上正在淡定舔毛的小白貓沒好氣的啐了一口,便回了屋。


    幾隻黃狗在村子周圍巡回了一會便四散而去,其中一條黃背白腹的狗子一路悠悠地來到青雲山下,從院牆下的一處狗洞中鑽入青磚圍牆圍成的小院中,院中一側的房屋卻仍有著一盞沒有熄滅的油燈,一名身著青衫的高大年輕人正在書案前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名為《北史》的書,聽到院中的動靜,便知道是自家黃狗回來了,端著書案上的油燈回到床邊,熄滅油燈便睡了下去。


    大約三個時辰後……


    東方的重重的群山丘陵中一輪嫣紅的太陽緩緩升起,一縷縷金光透過一層層淡薄的雲層,當落在冬雪後的地麵上已經被調染成與大地一般的潔白。


    一名少年與一名孩童打開院門急奔而出,穿梭在小鎮的巷子中,其中年齡稍大的少年健步如飛,領先後者二十來步的位置,邊跑邊催促著身後苦苦追趕的孩童。


    而後的孩童追的有些許狼狽,不知是年齡較小還是身子有些孱弱,跑著跑著就摔了一個跟頭,見前麵少年要跑遠,一雙眼睛就要滴出淚來,就當孩童醞釀著要哇地一聲哭出來時,身側一戶人家門一側的茅草堆中猛的伸出一隻枯槁的手臂,緊接著一名衣不遮體,麵容枯槁且蓬頭垢麵的老年乞丐從茅草中探出身來,有些發愣的看著眼前的孩童,兩人雙目交接皆是一僵,乞丐的肚子這時不碰巧的咕嚕了幾聲,似是看著孩子的眼神中都有了一絲綠光。孩童看著乞丐那駭人的模樣一股涼意從背上襲來,也顧不得原本想要哭鬧的心情,連滾帶爬地起身一溜煙向著前方遠去的少年追去。


    老乞丐抓了抓自己的打結了須子,麵上似是有些委屈,一陣風忽然襲來帶著些許寒意使得乞丐似是凍得一個激靈,緩緩從身後的茅草中拿出一根包裹著破布的木棍與一隻碎了邊的破碗,顫顫起身時又不忘從身後的茅草堆裏多抓了兩把茅草塞進自己的破衣服裏,然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瘸一拐的向著孩童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小巷子裏。


    一刻鍾後一座山下,孩童終於氣喘籲籲地來到了一處青磚石搭建的院落門口,院內已經有朗朗讀書聲傳出,身穿青衫的讀書人已手拿一條戒尺立於院前,之前的少年則是在青衫夫子麵前,雙手捂頭一副怕被責罰的樣子。


    “李夫子,我倆真的不是有意來遲的,昨兒在家吃壞了肚子,今早鬧肚才走遲了。”


    青衫李夫子,看了看後來的孩童,已是蓬頭垢麵,一條鼻涕從鼻子裏甩出樣子狼狽至極,加上此刻來遲的心虛,雙眼已經有淚花在眼中打轉,不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抄起戒尺分別輕輕地往少年與孩童頭上輕輕一點。


    “雲啟,雲承,下不為例。”李夫子一手將戒尺背於身後,另一手揮一揮示意兩人進學堂。


    就在兩人剛要進院子時,李夫子補充道。“雲承,去院子裏的水缸處收拾一下,讀書人毛毛躁躁,蓬頭垢麵成何體統。”


    兩人轉頭聽後,少年進院後稍微穩了穩身形快步進了學堂,而孩童則一溜煙跑去了一個不高的水缸旁舀了一瓢水洗起了臉。


    李夫子,看著兩人搖搖頭“雲淑的這倆孩子……”


    忽然又輕輕一笑“還真是……隨老。”


    說罷長袖一揮,原本在手中的戒尺不知去向,緩步向學堂內走去。


    幾裏外的小鎮內一個滿是木料與形態各異的木製品小院內,一身粗布短打的一名中年漢子猛的打出一個噴嚏,有些不滿地說:“這個時辰,估計那倆小子又讓淳生那先生念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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