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手背都是濕潤的，汗水從皮膚滲出，將他們的心膠著在一起。 窗外，雨落了下來。 夏夜的大雨，打得窗玻璃劈啪作響，似乎澆在了身上，又似乎竟是熱的。聞驍再度把他翻過去，夏玨抓著枕頭說：“你瘋了……” 聞驍也覺得自己有點瘋，說：“到雨停。”第146章 化蝶49 雨點忽大忽小，忽緩忽急，經久不歇。 夏玨記不清雨聲究竟是何時停止的。後麵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被抱去洗澡，又抱上床，完事徹底陷入昏睡。 直至被尿憋醒，他迷迷糊糊看見室內亮著一點幽幽的微光。聞驍還在用平板電腦，沒睡下。 “聞驍……？”夏玨下意識叫道，嗓子依舊很啞，隻能發出氣聲。 同時聞驍也察覺了他的動靜，側身摸摸他的頭：“怎麽醒了？” 夏玨難受地咳嗽，試圖清喉嚨。 聞驍見狀道：“我去倒水。”很快接了杯溫水，把夏玨扶起來。夏玨喝了大半杯，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 “幾點了。”夏玨問。 聞驍回答：“三點二十七。” 夏玨意識到自己沒睡多久，所以電熱壺裏的開水都還是熱的。 “我尿急，”他的語氣不禁帶了點埋怨，“明明睡前上過洗手間的。都是你……我不會是被你弄壞了吧。” 聞驍把他喝完的杯子接過來，放在床頭櫃上，說：“是嗎？那要不要我幫你檢查檢查？” 說著就要動手。夏玨嚇得捂緊被子，叫道：“你別過來啊！你還要不要臉了。” 聞驍笑了笑。 夏玨瞪聞驍一眼，過了一會兒才掀開被子下床，然而腳尖剛沾地，整個人就向下癱軟，驚呼一聲，被聞驍穩穩接進懷裏。 他頓時羞愧難當。實際他剛坐起來就覺得腰酸背痛了，隻是不知道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好了，乖一點，我帶你過去。”聞驍就著目前的姿勢，抱著他起身，走進洗手間，淡然自若地把他那東西從底褲裏掏出來，對準馬桶。 夏玨一臉難以置信，從發梢一路繃緊到腳指甲，根本放不出水。聞驍親他耳朵，親到他頭腦發暈，衛生間裏隨之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 隨後聞驍幫他抖了抖，塞回去，洗手，將他放回床上躺下。 夏玨久久無法從被人把/尿的恥感裏解脫。他睜大雙眼，不確定自己是沒醒，還是難以入睡。 聞驍則是渾不在意，但也不睡，繼續擺弄平板，貌似在編輯某個文檔。 “……這麽晚了，你還在做什麽？”夏玨緩了片刻，好奇心戰勝了羞恥心，開口問。 聞驍說：“規劃書。” “規劃書？”夏玨一愣，“是旅遊規劃嗎。那個我們早就做好了吧，也不用太固定，隨機應變就是了。” 聞驍道：“不是。是關於以後在一起生活的規劃。” 夏玨聽了費勁地湊過去，看見屏幕上是onenote應用界麵，內容包括文字和圖片，居然是cadc的相關資料。 他疑惑地抬頭看聞驍。 “這是其中一環。”聞驍一邊解釋，一邊滑動頁麵，從最近的這次旅行，到夏玨的cadc，他的數模大賽，挑戰杯，兩人考研或保研，研究生入學…… 越往後越簡略，有些隻是列了條目。但夏玨一路看下去，真的感覺自己像是走過了一段美滿順利的人生。 ——果然如聞驍所說，是規劃“書”。 “一直在想這些，不太睡得著，”聞驍說道，又打了幾個字，“索性都寫出來。” 他今晚真的過於興奮了，並且這種興奮無法通過身體上的行為完全消耗掉，而是長久盤桓在他的心間腦海。 夏玨隻見他繼續寫道：秋季cadc，夏玨獲金牌…… “其實錦標賽金牌沒有那麽好拿，”夏玨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也把我想得太厲害了。” 聞驍說：“怎麽拿不了，我偏要親眼看你上台領獎。” 這話說得接近無理取鬧。夏玨無奈道：“比賽可能要清場，你不一定能進去的。” “沒關係，”聞驍看著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眼睛看不到的，這裏一定能看見。” 聞驍說這句話的表情格外認真，夏玨被注視著，心跳猛然加速。 “你今天——”他情不自禁地想說什麽。 聞驍忽然問：“你今天去酒吧，有什麽感受？” 夏玨怔了怔，答道：“感受就是和傳說中不一樣吧。比如網上常聽到的那些，多亂啊，之類的，事實並沒有。隻是尋常的酒吧，坐著最尋常的人。” 向往最尋常的感情。 “是這樣，”聞驍道，“但確實，這個群體的感情更不容易，更難獲得幸福。” 夏玨點了點頭。 聞驍緩緩伸手將他摟住：“所以我很慶幸。” ——遇到你。 夏玨愣了一下，反手抱住聞驍：“這明明應該是我的台詞，是我掰彎你的。” 聞驍道：“沒有這種講法。事實隻是我喜歡上你了，你出現在那個時機，你的樣子，你說的話、做的事……你是你，是唯一的。除了你以外沒有別人，以前沒有，再也不會有。” 夏玨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不是因為喉嚨嘶啞，而是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圍，進入一個如夢似幻的空間。那兒太美了，所以是無聲的。 聞驍說完一長段話，不再開口，隻是在黑暗中抱著夏玨沉默。他很少有這樣直抒胸臆的時刻，講完後莫名有些不知所措，想把平板撿起來繼續寫文檔。 太多愛意，無窮無盡地湧出，亟需一個寄托。 夏玨柔軟的頭發在他頸側蹭了蹭。 一時間濃烈的愛紛紛找到去處，被這一點小動作輕鬆容納了。聞驍把嘴唇貼在夏玨後頸溫熱的皮膚上，鼻端嗅到了沐浴露的清香。 夏玨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稍稍頓住，似乎在內心糾結，隨後小聲道：“我真的不行啦。” 聞驍聽得笑了一下：“你又想到哪去了？我也不是機器，我也要休息的。” 夏玨“噢”了一聲，臉微紅。 “貪吃鬼。”聞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夏玨被拍得渾身一哆嗦，眼角瞬間飆出淚花。聞驍於是把他放下趴著，幫他按腰背，重塗一遍消腫的藥膏，彼此都喝了三九衝劑，預防感冒。 藥物中有安神的成分。淩晨四點多，他們先後睡著了。 次日一早，聞驍的手機鬧鈴響起來，提醒他們九點前趕去看熊貓。 “我不去，”夏玨不管不顧地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喃喃道，“現在要看熊貓，我還不如照鏡子。” 聞驍把他蒙住頭的被子扯掉，但沒催他起床，而是按掉鬧鈴，抱著他繼續睡。一直睡到中午，他們錯過了上午熊貓的活躍時間，但碰巧趕上了下午三點的第二場喂食活動。 聞驍睡飽了，很精神。夏玨人也清醒，主要腰背仍酸得不行，很難長久站立。 他逞強不說，咬牙堅持。旁邊一起參觀的人莫名其妙，不懂他對圓滾滾、毛茸茸、大家都喜愛的國寶有什麽深仇大恨。 聞驍看得好笑，站在他身後，不露痕跡地讓他倚靠。 傍晚夏玨是被背回酒店的。他覺得丟臉，埋頭趴在聞驍背上。這樣更顯得他們親密無間，夏玨在聞驍麵前展現出的，是一種發自內心、毫無保留的依戀。 剩下三日，他們遊青城山，過都江堰，登上峨眉金頂，參拜樂山大佛，從新都橋返回市區。 行程緊張，在外麵遊覽時疲憊，回酒店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不知饜足。到最後一晚，夏玨癱倒在床上，半晌才緩過勁，懷疑自己有一刹那是真的暈過去了。 聞驍卻還有餘力逗他，夏玨真實感受到了他與聞驍之間的體能差距。 “你是不是偷偷加練了，”夏玨忍不住問，“你跟我說的六圈，我每天都在跑，怎麽會不如你。” 聞驍說：“去年端午以後我加了四圈，和你說過。另外還有平時的拳腿練習。” “……”夏玨語塞，“這麽多你是怎麽做到的，還要學習，培訓，做兼職。你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嗎？” 聞驍揉捏他的耳垂，好像上/癮了，有點心不在焉道：“合理安排就好，你也試試？” “試試就試試，”夏玨十分不服氣，“敢不敢賭一把，等這學期過去，我做得比你還好。” 聞驍隨口應下：“可以。” 夏玨卻驀地不吱聲了。 數分鍾後他說：“還是賭到大三過後吧……” 聞驍輕笑著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五一假期就這樣結束了。端午，夏玨剛好有一場重要的培訓，聞驍作為本科生也得到特別允許，要跟楊教授去旁聽一個學術會議，所以兩人沒辦法見麵。 六月末，暑假來臨，費屹畢業了。 他曾經的選擇是直接進入社會工作。聞驍去為他送別，卻意外得知他並沒有簽三方，而是準備報名今年十二月的研究生入學考試。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但這總歸是一件好事。聞驍和方立高都沒問太多，隻是祝他考試順利。 另外，夏玨的飛行器設計大賽也進入了倒計時，九月的總決賽之前，要先在八月參加省內的南昌分站選拔賽。南昌航空大學的隊伍，將成為他們在選拔賽上的勁敵。 聞驍了解過大賽流程，早已預料到這個局麵。他從北大放假起，就一直在南昌陪著夏玨，近距離旁觀了夏玨的日常訓練。 非常累，所有參賽隊員不僅是設計師，還是運動員，需要擔當飛手，親自入場操控飛機進行項目實戰。 “擦擦汗。”又是一個訓練的下午，聞驍坐在場地邊，等夏玨過來休息，給他遞上濕巾和功能飲料。 眼下秋老虎正威風，夏玨剛剛演練完一場，頂著烈日，仰頭來回跑，精神高度緊張，整個後背都是濕的，臉曬得通紅，直喘氣。 他打開飲料瓶蓋，正要猛灌，聞驍攔了他一下：“慢點喝，不怕水中毒？” 夏玨嘟囔：“可我真的好渴。”但還是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地喝水。 他一邊喝了小半瓶，聞驍一邊給他抓頭發——他的頭發又長了，可以在腦後紮一個小發揪，此時因為劇烈運動而散亂。 聞驍用手指幫他重新梳理好。 “怎麽樣，”夏玨放下水瓶，呼出一口氣，眼神發亮，“我剛才帥嗎？兩千七百克，接近昌航前些年的一等獎裝載質量記錄了……不過還是不如k3y。k3y永遠是最經典的項目，隊裏好多人都搶著報那組。” “那你怎麽沒去搶？”聞驍問，“我記得你報的是太陽能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