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玨一愣。  “你把我當成是什麽‘男神’,但我根本不是,”聞驍接著說,“我有很多做不成的事,比如處理好我爸那邊的問題,名正言順帶你回去;比如好好幫我姐的忙,讓她別那麽辛苦;再比如……永遠不讓你不開心。”  “你永遠是最讓我開心的。”夏玨連忙說,同時心想:原來那天他背聞驍回酒店時說的話,聞驍都聽見了。  那些話太肉麻了,他自己記起來都覺得臉紅。  仿佛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好意思,聞驍低頭親了親他發頂。  “異地也好,同居也好,在一起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聞驍道,“所以無論有什麽狀況,原因都不會隻在你一邊,記住了沒有?”  夏玨“嗯”了一聲。  “到底記住沒有,回答清楚。”聞驍追問。  夏玨小聲說:“記住啦。”  聞驍這才放鬆肢體,抱著他後仰,靠在柔軟的沙發墊上。  這天的空氣難得清爽,外麵也比平時明亮一些。冬日的暖陽穿過客廳一側的大麵落地玻璃窗,傾瀉滿室,將他們照映得像在發光。  或者說,是他們眼中的彼此在發光。這幅畫麵靜謐美好,似乎時間也走得慢了。  “這裏好像個家啊。”夏玨趴在聞驍胸前,忽然輕輕說了一句。  聞驍頓了頓:“是嗎。”  “是啊,你沒覺得?”夏玨抬頭看他,“這裏有你,有我,有合適的房間,有合意的生活——這還不是家嗎。”  “就這麽簡單?”聞驍問。  夏玨笑了:“不然呢。”  聞驍撫摸他的頭發,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說:“你好像很喜歡這套房子。”  “那你以後要買給我嗎。”夏玨應了一聲,半開玩笑道。  聞驍聽了低頭看著他,眼神竟有幾分認真:“但這是loft公寓。loft意味著產權隻有三十四年,空間小、水電高、還不算落戶,你確定想要?”  “……我就知道,不該問你這種問題,”夏玨頓時很鬱悶,在聞驍的脖子上蹭了蹭,“現在好了,氣氛全沒了。”  聞驍被蹭得有點癢,忍不住笑了笑。  “你還笑。”夏玨作勢要咬他。  聞驍由著夏玨鬧了半晌,最後說:“夏玨,我們會有家的。”  夏玨聞言不吭聲,抱緊了聞驍的脖子不鬆手。  “你這是想勒死我?”聞驍捏起他的後頸肉,“狐狸圍脖成精了,剛才要咬人,現在還要殺人。”  夏玨臉紅紅的,說:“殺死你個偷心賊!”  一邊說,一邊卻是主動吻了下去,將一顆心雙手奉上。  第二天上午,兩人提著行李,一起離開了這座共同生活了一個寒假的小屋。  新學期開始了,他們回到各自的學校,都有新事要忙碌:夏玨報名了十二月的英語四級考試,繼續在本校與南昌航空大學之間兩頭跑;聞驍上學期已經過了英語四級,這學期不僅要繼續考六級,還計劃報托福和gre。  ——這是為下次參加美賽考慮。數模美賽全程使用英文,包括參賽隊伍提交的論文,也同樣需要以英語撰寫。聞驍的英語基礎固然好,但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寫作速度仍有些勉強,需要再提高。  付寧宇卻以為聞驍是想通了,要出國交換,還特意給聞驍推薦了康奈爾大學的金融工程。他自己也打算刷托福去北美,企圖拉聞驍作伴。  結果自然是再次被無情拒絕。  “……行吧,”付寧宇一臉麻木,“隻是別告訴我,你真的是為了夏玨,怕他受不了才決定不出去的。我上次還當你是開玩笑。”  聞驍回答:“不是,而且我上次好像也沒那麽說?”  付寧宇頓時專注起來,以為另有隱情。  然而聞驍隻是淡淡道:“我不是怕他受不了,是我自己受不了。”  付寧宇原本興致高昂,聽完他的回答以後,表情漸漸消失,麵部繃緊:“那我現在是不是該說一句,‘打擾了’?”  聞驍笑笑沒回話。  “反正搞不懂你們談戀愛的,”付寧宇一臉鬱悶地吐槽,“要我現在用四個字評價你,那肯定是‘麵目全非’——你以前很上進的,從來不搞這種兒女情長。”  “我以前上進?”聞驍重複了一遍,像是覺得滑稽。  付寧宇奇怪道:“還問我,你自己沒感覺嗎。要是以前的你,肯定二話不說選擇出國深造,至於感情嘛……”  “不是你想的那樣,”聞驍打斷了他,“如果有機會,還是和你講講我們家的事吧。”  “——你肯說了?”付寧宇一驚。  聞驍卻又不說話了,低頭翻手機時,發現聞如是難得發了條朋友圈,主題是“誠招藝術畫展投資商”。  作者有話要說:*“難忘今宵,告別今宵。青山仍在,少年不老”一句化用自歌曲《難忘今宵》歌詞,原歌詞分別為“難忘今宵”、“告別今宵”,“青山在,人未老”。第129章 化蝶32  聞驍將那條朋友圈截圖,在微信上發給聞如是,打了個問號。  “怎麽了?”付寧宇見他神色有異,放下筷子問。  聞驍說:“我姐一個人在家做事,我不放心。”  “啊?”付寧宇明顯愣了一下,“你姐……你是說小如姐?”  聞驍瞥他一眼,反問:“我還有哪個姐。”  付寧宇道:“我也想是她,但就是這樣才更奇怪啊。小如姐是什麽人,你對她還能不放心?”  聞驍、付寧宇、陳新嶽三人從小一起長大,聞如是於他們而言,像是一位共同的長輩,可靠、優秀、成熟。他們從來隻有崇拜聞如是,而沒有為聞如是操心的份。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聞驍說道,“她做自己的事,當然輪不到我操心,可她是在管家裏的事。我也知道她厲害,但你覺得如果她和我爸鬥起來,誰有勝算?”  付寧宇聽得愈發茫然。  “不是,聞驍,你說什麽呢,”他一臉費解,“你姐和你爸鬥?當初不是你和你爸鬥,還把你爸……那啥,氣病了嗎。這怎麽又和你姐關係上了。”  聞驍搖搖頭,沒有回答,隻道:“我先打個電話。”  聞如是一直沒答複,聞驍索性直接撥號過去。  “驍驍?”聞如是很快接了,無奈道,“沒必要這麽著急吧。我不是不回答,隻是還在想怎麽和你說。”  聞驍沉聲道:“姐,之前說好,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畫廊缺錢了?”  回響畫廊的運營一向獨立,除了和聞征明的公司關係比較密切,還從未出現過發廣告招投資商的事。因此聞驍一看見聞如是的那條朋友圈,就意識到事有蹊蹺,很可能畫廊在經營方麵遇到了危機。  “算是吧,”果然,聞如是歎了口氣,“爸前天剛出院,最近在不停抽走畫廊的資金,看樣子是準備徹底把自己的公司和媽媽的畫廊分開了。”  聞驍聽完,心底陡然冒出一團火:關於聞征明調養好身體後可能的舉措,他設想過許多,卻也沒料到聞征明會第一時間對方琴心的畫廊動手。  “他這是什麽意思,”聞驍不禁問,“畫廊幾乎是媽留下的唯一紀念了,他連這都不放過?”  聞如是的語氣有些複雜:“其實也不能這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媽還在世的時候,畫廊主要也靠爸幫忙打理。他現在是打算把那一切都收回,股份全部出手。”  “——然後專注他自己?”聞驍冷冷道。  聞如是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聞驍想了想,說:“我這周回家一趟。”  “可你回來又能做什麽?”聞如是柔聲問,同時電話那頭傳來了金屬磕碰、翻動紙頁的聲音,“你的情況,爸恐怕已經通過一些渠道,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剛清醒的時候,說過見你,結果後來突然不了了之,一副隨你去的樣子。我想,你回不回來,事情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聞驍道:“至少陪陪你。”  坐在他對麵的付寧宇聽見了,露出了一副見鬼的表情。  “我說過要你陪了?”聞如是隨之頓了一下,嗔怪道,“陪我是小關的事,你呀,就在學校好好念書吧。”  聞驍忍不住道:“樓山關他——”  “你又想說他什麽?他幫了我不少忙,還給你和小夏做了擋箭牌,你也不說聲謝謝?”  “……謝謝。”聞驍靜了幾秒,說道。  聞如是便笑了笑:“好了,那就這樣。這件事你不用管太多,本身不嚴重,而且姐姐做事,也不會到要你擔心的地步。”  她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輕鬆、遊刃有餘,也沒有刻意回避問題,顯得十分自然,仿佛回響畫廊出現資金短缺,隻是一件微不足道、能夠輕易解決的小事。  然而聞驍分明注意到了自己方才聽到的動靜,像是從盒子裏抽出紙張。他說:“姐,如果事情真的不嚴重,你現在不會在家裏的書房折紙鶴。”  聞如是陡然陷入沉默。  良久,聞驍聽見她說了一句:“驍驍,我有點想媽媽了。”  那一刹那,聞驍以為自己會流淚,下意識地用一隻手擋住眼睛。  付寧宇為他的動作震驚當場,下巴幾乎合不上。  聞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掛斷電話的,隻記得和聞如是通完話以後,他把家裏的事從頭到尾,一股腦說給了付寧宇聽。  而付寧宇的神色經曆了一重又一重愕然,最後變得荒謬、不可思議。  聞驍看在眼裏,心想:確實,這一連串事太過離奇,像是編排好的劇本,可又無比真實地發生過。  “不好意思,讓我緩緩,”付寧宇喃喃道,“我要理一理……怎麽會?叔叔是那種人,這怎麽可能呢。”  聞驍說:“你這種反應,和我、和我媽媽、我姐姐,最初知道的時候都差不多。”  付寧宇深吸一口氣,眉頭深鎖。  “你知道的,在我眼裏,你爸向來是個——”他猶豫地措辭,“怎麽說呢,大人物?就是特別厲害,學術、生意、家庭,樣樣都做到突出。我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在你家玩,看到客廳裏有一張你爸的時刻表,一天居然隻休息五個小時,其餘時間都在忙,而且忙得井井有條。所以後來看到你的時間規劃能力也那麽強,我就不覺得多奇怪了。”  聞驍沒有否認他的話,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語氣說道:“沒錯,是他培養了我。”  “實話說,我還曾經羨慕過你,”付寧宇苦笑,接著道,“就在你和你姐打電話前,我還想說,你談戀愛後,簡直把你爸教給你的東西都忘光了。我本來一直以為,你離家出走、亂投誌願是因為青春期叛逆,是你爸要求太嚴格,你受不了。”  聞驍低頭喝了口檸檬水。  “結果竟然是這樣……沒想到,我是真的沒想到,我現在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維持了很久的觀念也是錯誤的。”付寧宇滿麵糾結。  聞驍抬眼看他:“什麽?”  付寧宇說:“你談戀愛的事,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因為我感覺那些都不如自己的發展重要,我不想看到自己兄弟談個戀愛,硬生生被人拖了後腿。”  聞驍警告道:“夏玨不——”  “哎,你聽我說完啊,”付寧宇雙手投降表示立場,“我現在已經完全不那麽想了。我認為夏玨對你而言,應該是心裏的寄托吧。自己走得遠、過得好固然很重要,但假如心裏沒有一個寄托,走得再遠,好像也並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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