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了？”聞驍走進來，反手合上門，“怎麽回事，膽子越來越小。” 夏玨嘟囔：“我們班在放恐怖片。” “你還怕那個？” “沒有怕……就是不愛看。” “還不承認，”聞驍拉出他鄰座的椅子，坐下，“在做什麽？” 夏玨沒底氣再爭：“化學。” 聞驍檢查他寫下的答案，正確率大概是百分之六十，比之前有進步，但還是太差。 “繼續寫，”聞驍坐著說，“我陪你。” “你們班沒放電影？”夏玨問。 聞驍道：“沒興趣。” 夏玨起疑：“不會是你們班也在放恐怖片吧？” “……《本能》。” 夏玨神情困惑，沒聽明白。 聞驍說：“電影的名字叫《本能》，要不要跟我過去看一眼？” 夏玨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放下筆，跟聞驍出門，穿過樓層中間的樓梯口，來到實驗b班門外。 米群飛不在，這幫小崽子選片肆無忌憚。聞驍擰開門把，最後排望風的男生火速回頭，又放心地扭頭繼續看，同時夏玨一眼望見了屏幕上的場景：嫵媚妖豔的金發女郎，風情萬種，動作狂放，香豔，又帶有一絲詭譎。 夏玨震驚地拽住聞驍的手：“這——” “懸疑片。”聞驍說，帶他到杜敏文的位置坐下。杜敏文家在市區，已經回去了，聞驍是覺得家裏沒人，沒必要來回折騰，所以和夏玨一起留下。 待了幾分鍾，電影場景“愈演愈烈”，夏玨對異性之間那些事無感，隻覺得女主角特別漂亮。他視線移開，落在了聞驍望著屏幕的側臉上。 “你不是說不感興趣嗎？”他悄聲問。 聞驍轉頭看他：“是啊。” 夏玨語氣古怪：“我瞧你還蠻認真的。” 聞驍盯著他不說話。 夏玨道：“你看吧，我出去了。”說著他就起身，輕手輕腳出去，走過長長一段走廊，回到小教室，重新撿起化學卷開始做。 隨後填空題第一題就卡住，做不下去。 不是題有多難，而是他心不靜。說起來挺無理取鬧的，聞驍不過是看電影而已，他居然也會不開心。 種種念頭止不住地在他腦海中打轉：和他不同，聞驍不是天生的同性戀，曾經親口說過自己喜歡的是女生，那聞驍方才看見那些畫麵會是什麽感覺？ 懷念？後悔？聞驍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 諸如此類。 無心解題。良久，夏玨長歎一聲，拋下筆，打算去走廊上吹吹風、透透氣，結果一出門，就看見聞驍趴在走廊的欄杆上，雙腿筆直、修長，背影隱沒在昏暗的光線裏，衣角被夜風吹動。 夏玨躡手躡腳地想搞偷襲。 “鬼鬼祟祟地想幹什麽？”聞驍卻先一步轉過身來，麵容被小教室內透出的光線照亮，神情有點懶洋洋的，“早聽見你開門聲了。” “你怎麽在這啊。”夏玨被識破，站在小教室門口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動。 “你說呢？怕進去又嚇到你這個膽小鬼。” 夏玨抗議：“誰說我膽小——” “卷子寫完了？”聞驍打斷他。 “……心煩，做不出。” “你以為高考會管你心煩不煩？”聞驍不客氣地批評道。 “我錯了，”夏玨鬱悶道，“但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煩嗎？” 聞驍把一隻手插進口袋裏，走近幾步。 “我知道，”他湊在夏玨耳邊說，“你剛才看我的樣子，眼睛裏種檸檬樹了？” 溫熱的吐息吹在夏玨耳垂上，撩人。夏玨心跳加速，沒什麽威脅性地瞪了聞驍一眼。 聞驍把他往裏一推，關門，而後又關了燈。 夏玨心頭一跳。 因為看電影的關係，隔壁十三班教室拉了窗簾，基本沒有光透出來；幾秒後走廊上的聲控燈也熄了，室內徹底變暗。 兩人就站在門後，從室外看，無論哪個角度都是視覺盲區。黑暗中夏玨失去了視野，卻不驚慌，因為正被熟悉的體溫和氣息包裹著，對方幹燥的嘴唇一路下滑，掃過額頭、鼻梁、鼻尖，和他的輕輕一碰，最後落在鎖骨上。 有點燙。 月光塗抹，室內漸漸變成昏暗曖昧的幽藍色。聞驍的呼吸稍沉，沾染了少許欲望的意味。 夏玨一時也意亂情迷，可緊接著心裏又泛酸，在想聞驍為什麽突然會有這樣的舉動。 是不是因為剛剛看了電影，那種畫麵的影響…… 越想，越不舒服。夏玨站著，身體變得僵硬。 “不高興？”聞驍注意到他的變化。 夏玨說：“你不看電影了？” “說了沒興趣。”聞驍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疼。夏玨“嘶”了一聲：“看都看了。” 聞驍氣息震顫，應該是笑了一下。 “別笑了！”夏玨捏他手臂，不過太結實了，沒捏起來，“你現在這樣是什麽意思？看了電影，那什麽……然後來找我？” 聞驍原本埋頭在他肩上，嘴唇貼著他的皮膚，聞言抬頭，皺眉，目光馬上冷了下來。 “你說什麽？”聞驍問。 夏玨說完話也有點後悔，但心裏有氣，不肯收回。 “你是這樣想我的？”聞驍又問，“你覺得我現在是找你——泄火？” 這個露骨的詞讓夏玨低下頭。 聞驍欺身上去，把他壓到一邊的牆上：“我在問你話。” “……你是喜歡女生的。”夏玨垂下眼睫，說了一句。 聞驍問：“你是女生？” “不是。” “那你說我喜歡女生是什麽意思？”聞驍麵色很沉，盯著他。 夏玨不知怎麽說，鼻端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沒什麽。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你不信任我。”身高差距，且夏玨沒法站直，聞驍俯視他，淡淡道。 說完這句，聞驍後退兩步，半靠在一張課桌上。 驟然拉開的距離讓夏玨心頭一空。他連忙說：“我沒有。” 聞驍漠然道：“是嗎？” 他的語氣已經很不悅。夏玨也知道自己聽起來像在懷疑聞驍，可一個事實就是，性向本身是很難改變的，如果聞驍原本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生，那麽他們現在這一段可以用衝動、好奇等等字眼來修飾，最終……最終聞驍一定會離開。 夏玨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對這段感情是如此地缺乏信心。 月色靜謐，室內的曖昧與旖旎卻已蕩然無存。 沉默間，聞驍抬高胳膊把燈打開，光線亮得晃眼。他說：“做題吧，不懂的問我。” 夏玨低著頭回位置，啃筆頭。 “專心點。”聞驍在一邊監督。 夏玨深吸一口氣，說：“聞驍，對不起，我——” “別說了。”聞驍語氣十分生硬。 夏玨輕聲道：“我喜歡你。” 聞驍沉默。 悵然，夏玨強迫自己靜下心，教室裏響起沙沙的寫字聲。聞驍在旁邊靜靜地看他。 霎時間的怒火已然平息，聞驍此刻的心情不是生氣，而是不安。 適才看電影時夏玨的吃醋反應很可愛。夏玨出去之後，他無聲無息地一路跟上，在小教室門口停下，不去打擾。因為他怕自己一進去，就忍不住要抱著夏玨親熱。 沒想到親熱時，夏玨會說出那樣一番話，會以為他是對電影畫麵有什麽反應，才過來動手動腳。 夏玨始終認為他喜歡女生？既然如此，夏玨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是什麽？ 聞驍開始思索，夏玨是不是沒有長久和他在一起的打算。 目光落在夏玨脖子上的咬痕處，聞驍心中的不安升級為焦慮與暴躁，想現在把眼前這個人拆吃入腹，讓夏玨永遠永遠也不能離開他。 他不知不覺做出了一個動作。直到夏玨愕然側頭，聞驍才發現自己捏住了夏玨脖子上的那點咬痕，在施力。 夏玨的神情中流露出痛苦。 聞驍觸電般地鬆手，遲疑兩秒，安撫性地揉了揉那塊充血發紅的皮膚。 “不打擾你了，”而後他起身，“我回宿舍。” 夏玨叫了一聲：“聞驍。” 聞驍站住。 “稍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夏玨收拾桌麵上的試卷與文具。 他回了趟教室，很快又背書包出來，和聞驍一起下樓。聲控燈一層一層，由高往低次第亮起，又熄滅。 一路無話。 周日的校園，和平時相比安靜得不像樣。經過一處無人的花壇，夏玨倏地伸手拽住聞驍的手腕，把他拉進樹影裏，想吻他，被聞驍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