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東唬著臉說:“你說說, 我上次請你去看拳擊賽, 你讓我退票,我這次買機票, 你還讓我退票?咱們是朋友, 你就這麽不樂意接受我的好意嗎?”趙悠悠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樣確實太掃興了, 他隻能接受了那張價格不菲的天價頭等艙機票。他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主動表示:“這個機票錢也算在課時費裏啊!”“行行行!”丁大東掐指一算, 又多了十次和趙悠悠獨處的機會,當然樂意極了。因為趙悠悠一直表現的很拮據,既沒有什麽娛樂,也不講究吃穿, 所以丁大東想當然的把他當做了從沒有坐過飛機的土包子。沒想到到了機場之後, 趙悠悠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頭等艙旅客的行李托運點, 過安檢時也不需要提醒,主動脫掉外套皮帶和鞋子,根本不像是沒經驗的樣子。丁大東本來還打算顯擺顯擺,好好為他講解一番呢,可是趙悠悠目不斜視,拿著登機牌直接往頭等艙休息室走, 坐下之後叫來服務員要了兩瓶飲料,態度自然大方,那模樣像是坐過無數次頭等艙。丁大東看的眼睛直,問他:“你坐過頭等艙?”“坐過啊,”趙悠悠毫無顯擺的意思,“少林寺每次受邀去國外表演,都是坐頭等艙的。”丁大東這才知道趙悠悠居然這麽厲害,不僅在國內拿過數個獎項,以前還經常和師兄弟們出國參加比賽,真真正正的“揚我國威”。“那你都去過哪些國家啊?”趙悠悠隨口說了十幾個國家名,有發達國家,也有發展中國家,絕大多數都是丁大東從未去過的。不僅如此,趙悠悠還會用好幾國語言做自我介紹,口語十分流利——他和何心遠是同胞兄弟,哥哥是學霸,弟弟當然不會傻到連26個字母都認不全。“你可真是……”丁大東想了想,有些酸澀的吐出四個字,“文武雙全。”丁大東曾經覺得,趙悠悠就是個簡簡單單的武夫,一根腸子一根筋,直來直去,什麽都不懂。他就是何心遠身後的跟屁蟲,總是哥哥、哥哥的掛在嘴上,明明有著同樣的臉,卻沒學來何心遠的一點優點。他既不像他哥哥那樣有著百轉千回的心思,也沒有細膩體貼的性格,他有點傻,有點愣,他簡單的像是一塊糖,剝開嘩啦啦作響的包裝紙後,就是一覽無餘的甜芯。丁大東從沒想過多了解他一些,而趙悠悠呢也從來不在意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一個不問,一個不提,這就導致在丁大東的心裏,趙悠悠的存在……並不是那麽重要。之前池駿問過丁大東:“你看上趙悠悠哪裏了啊?”丁大東理直氣壯的回了一個字:“臉。”雖是玩笑之語,卻也帶了幾分真情實感。可當丁大東第一次走進趙悠悠的人生時,這才發現,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趙悠悠的故事,也可以如此的——波瀾壯闊。趙悠悠自然不知道丁大東腦袋裏轉了幾個彎,他舒服的攤在頭等艙休息室的沙發裏,隨手拿過一旁放著的雜誌翻了起來。他抬頭時眼前一亮,忽然起身快步向著門口跑去。丁大東疑惑的跟上他,見他走出休息室後,居然攔住了一個兩米高的男人。那男人穿著一身黑衣,帶著墨鏡,右耳上別著一個耳機,耳機線彎彎曲曲的伸進衣服裏,這幅打扮一看就是誰家的私人保鏢。那個保鏢見到趙悠悠非常驚喜,緊抿的嘴唇也鬆懈的露出了笑容:“悠然師兄,這麽巧?”趙悠悠點點頭,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是啊,我正準備回去過年呢,你呢,今年回不回去?”保鏢搖搖頭:“哪裏回得去,老板要去海島度假,我們都要跟著去。”“怎麽就你一個?”保鏢抬了抬手,向他示意自己手上的兩大袋零食:“上頭要吃零食,讓我去那邊的便利店買。”趙悠悠不無可惜的說:“你們真辛苦啊。”保鏢憨憨的笑了:“其實挺不錯的,包吃包住還有紅包拿,還能跟著出國看風景,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得上班,沒有休假。”趙悠悠小聲問他:“你的老板是明星?”做這行有規矩,不能隨便泄露老板的身份,不過他們是師兄弟,還是能打聽一下的。“不是,原來的老板是個很成功的青年企業家,現在我跟著老板的弟弟,是個……”保鏢絞盡腦汁的回憶起那個形容詞,“哦對了,是個網紅!”保鏢師弟有任務在身,趙悠悠見他趕時間,和他聊了幾句就放他走了。能在意外之下遇到同門師弟,趙悠悠心情很好,他哼著小曲回到座位時,見丁大東麵色古怪的盯著自己,便問他看什麽。丁大東說:“悠悠,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之前在武館的時候總聽你的師兄弟叫你悠然,這是為什麽啊?”“哦,悠然是我拜入少林寺門下習武時,師父為我取的法號。我們這一代都是悠字輩,我就叫悠然。”丁大東喃喃道:“真是巧了,你們兩人一個叫悠然,一個叫心遠,不正好是同一首詩的兩句嗎?”“是啊,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趙悠悠爽朗一笑,“不過你也看到啦,我這個性格實在和悠然二字不搭,離開寺廟後就給自己改名叫悠悠啦,至於為什麽姓趙……誰讓趙是百家姓的第一位呢。”剛好這時候響起了登機提醒,兩人拿起行李率先登上了飛機。在飛機上坐好後,丁大東仍然有滿肚子話想問。以前他不曾放在心上的疑問,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他想多了解趙悠悠,全方位的、深入的了解麵前這個看上去像是帶刺的花兒一樣的青年。丁大東頭一次覺得後悔了,他們明明認識這麽久,可自己居然對趙悠悠的過去全然不知。丁大東太自大了,而且,他太不認真了。“你為什麽離開師門?”趙悠悠回答:“少林寺每隔兩年,都會去省裏的孤兒院挑選合適的苗子,帶上山去練武。不過現在國家不鼓勵未成年人信教,我們都是以學生的身份在少林寺名下的武校練武,除了每天定時有武僧教導我們武藝以外,我們還要學習文化課什麽的,我們也被要求背經書、上早課,但是都以理解為主。有時候還會出去比賽、匯演,等到十八歲的時候就可以自行決定,是要皈依佛門,還是離開。我屬於心思比較野的,我覺得青燈古佛不適合我,就選擇出來自食其力啦。”趙悠悠掰著手指頭數:“離開寺廟之後,有的人去讀高中,然後考大學;有的人想要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一直在奔波;有的人就直接找工作嘍。如果像我一樣選擇工作的話,出路就那麽幾種,當保鏢,當兵,去武館,或者去影視城當武行拍戲也很有意思。像我就是去做了教頭,後來遇上哥哥,不放心他,幹脆轉行去了寵物醫院了。”丁大東逗他:“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不去拍戲,反而跑去武館當教頭?”趙悠悠很不屑的說:“誰說我沒去拍過戲?影視城有我們的根據地,我跟過去做了兩年武行。可是煩人的臭蟲太多,如果來一個揍一個的話,過不了多久,我們師兄弟就接不到戲了。我覺得實在麻煩,就老老實實去當教頭了。”“說不定人家不是想潛規則,就是想和你談戀愛呢。”趙悠悠噗嗤一聲笑了,他捂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眼波流轉間,像是有一整個銀河係在他的瞳孔深處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