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帥氣瀟灑,一個漂亮和善,雖然穿的裏三層外三層不夠時尚,但那兩張出挑的臉蛋仍然讓他們收獲了不少人的偷偷注目。池駿已經習慣他人注視,而何心遠從來遲鈍的感覺不到別人的目光,在這點上兩個人是意外的合拍(?)。池駿說:“心遠,你還能想起咱們學校裏也有這麽一條栽滿銀杏的路嗎?可惜錯過了銀杏落葉的時節,現在光禿禿的,不太好看。”何心遠想了想:“隱約有點印象,是不是那條從圖書館到教學樓的路?我好像有一次在那裏和什麽人互相扔過樹葉玩,後來好像是被誰趕走了。”他一連用了好幾個“好像”、“什麽人”,語氣也猶猶豫豫的。但池駿聽到後開心極了,拉著他的手興奮的說:“對對對!那是我!那時候咱們倆剛……剛認識,路過銀杏樹下的時候,突然掛了一陣風吹下好多樹葉,你當時穿了一件帽衫,帽子裏都灌滿了。我笑你,你就拿樹葉扔我。”他興致勃勃:“那個趕咱們走的人也不是陌生人,是我當時的舍友,咱們兩人的很多合影都是他拍的。他本來帶著相機給女朋友拍照呢,說咱們倆破壞畫麵,就把咱們趕走了。”“那非要拿著樹葉梗和我比‘拔根兒’呢?也是你?”“是我沒錯。”何心遠興致來了,問他:“現在還能拔嗎?”“拔不了了,冬天了,落葉梗太脆了,一碰就斷。”何心遠臉上滿是失落。池駿安慰他:“沒關係,明年秋天咱們再來這裏,我陪你把這條路上的樹葉梗都拔斷了好不好?”何心遠掏出手機,在上麵記錄:明年秋天,和池駿來b市大學“拔根兒”。他晃了晃手機,狡黠的說:“別欺負我記性不好,我回家就抄到我的小本上,這樣手機丟了我還有日記本可以翻舊賬。”看著他這幅難得一見的淘氣樣子,池駿真想抱住他,把整個秋天都摘下來送給他。第二十二章 約會(二)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 籠在他們兩人身上, 落在灰白色的地上,到處都是金燦燦的。池駿拉著何心遠漫步在校園內, 一邊回憶一邊為他講述著他們大學時的趣事, 他們隻交往了不到一年, 整整二百天,但即使現在回憶起來, 每一天都鮮活的像是剛剛經曆過。他們去了操場, 池駿說:“之前你們男生要跑五千米,我就每天早起陪你練習, 可你體質太差了, 練了一個月都沒能及格。”何心遠苦著臉說:“我說我怎麽每次見到操場都覺得腿和灌鉛了一樣, 原來症結在這,是條件反射……”“這麽看來,你和趙悠悠明明是雙胞胎,擅長的地方完全不一樣。他是體能好, 你是頭腦好, 要是你們自小長在一起的話, 說不定他能幫你替考五千米呢。”何心遠幻想了一下那個場麵,最後大義凜然的搖搖頭:“不行,這太罪惡了,考試是自己的,即使是雙胞胎也不能彼此代替。”“我就沒有你那麽大的罪惡感,如果現在有人告訴我, 說我還有個雙胞胎弟弟的話,我真恨不得把所有工作都扔給他做,自己出去周遊世界……”他停了停,鄭重的說,“帶上你。”何心遠被他逗笑了,他覺得池駿鄭重其事說這種事的樣子很可愛——是的,可愛。因為池駿從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開始,就一直表現的相當成熟,再加上他自己經營一家公司,所以何心遠總覺得像他這樣“日理萬機”的人和自己這種每天繞著動物打轉的人是不一樣的,沒想到在某些地方,他居然比自己還要幼稚。池駿見氛圍正好,試探性的問道:“咱們大學時你還是獨生子,幾年沒見你就多了一個弟弟,方便和我講講怎麽回事嗎?”“……我大學的時候,有給你講過我的家庭嗎?”“很少。”池駿實話實說,“你隻和我說你是獨生子,你是學校本地人,但很少回家,周末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當家教。我能感覺出你零花錢不多,所以一直在自己打工賺。”“其實不止是零花錢,我上學的學費也是拿獎學金抵的。”何心遠苦笑道,“我以前一直以為是因為我上了大學了,是個大人了,所以家裏人要鍛煉我的能力……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他們抱養的孩子。”“什麽?!”池駿失聲。“是真的。我爸媽——我現在仍然叫他們爸媽,畢竟他們讓我順利長大了,也沒虐待過我——我爸媽家裏條件不好,也沒什麽文化,我小時候開始,他們就一直說,識字就好,會算數就好,上個中專去南方打工也能賺不少錢啊……之類的。說句自誇的話吧,我確實聰明,雖然不到過目不忘那麽誇張,但背書確實比別人強,成績一直很好。我害怕哪一天他們讓我輟學去打工,所以刻苦學習,連年跳級,我就想如果我不能賺錢的話,能省錢也是好的。後來街坊四鄰都知道我成績好,他們走在外麵也有臉麵,漸漸的就不提打工的事情了。“後來我靠全市第一的成績拿了獎學金進大學,他們沒管我填報誌願的事情,隻聽了半耳朵,動物醫學四個字他們就聽到醫學兩個字。還以為我考了醫學院,逢人便誇耀我要當醫生了,我那時候正忙,完全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對外宣傳的。結果等到學校的橫幅掛出來、錄取通知書下來,他們就黑了臉,覺得丟了麵子,非要逼我轉係。但醫學和動物醫學哪裏能轉?而且我喜歡動物,從小就想當獸醫,所以我不肯。……於是他們斷了我的生活費來源,想逼我低頭。但我當時沒有多想,隻當他們是失望,直到後來我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時候,才把從小到大的事情串聯起來。”何心遠的聲音悶在圍巾裏,他說話時表情平靜,仿佛說的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而是從一部電影、一部小說裏獲悉的一樣。“你是不是覺得表現太平靜了?”何心遠側過頭看身旁人,“我的病是在我二十二歲得的,我也是在得病後知道自己是被抱養的。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反而是得病前後那幾年的事情很模糊。所以當時的痛苦和絕望,現在回憶起來,隻是日記本上麵一句被劃爛的話罷了。”話說的輕鬆,可池駿能夠想象,當年得知真相的何心遠,在逼迫自己一筆筆記錄下事情的來龍去脈時,究竟會有多麽悲傷,想必是力透紙背,淚染墨跡。光是聽著,池駿就覺得心被一顆無形的大手攥緊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何心遠說,“我當時研究生都快畢業了,突然有一天接到了家裏的電話,我爸通知我,說我媽生了一個女兒。我倒是一直知道父母想再要一個孩子,但我爸年輕時虧了身體,一直沒能如願,隨著他們年齡漸大這事就暫時擱置了。哪想到我二十多歲了,他們突然生了個孩子?從備孕到懷孕到生產都沒告訴我,我問起來他們反而把責任推在我身上,說我那時候反複出入醫院看病,還要忙畢業論文,不想讓我分心。我那時候又是生氣又是開心,生氣是因為我媽五十多歲的高齡產婦,這麽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開心是因為畢竟多了一個血脈相連的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何心遠停下腳步,抬頭望著身旁的大樹。樹已經光禿禿的了,樹杈頂端有一個灰撲撲的鳥窩,有一隻喜鵲站在窩裏望著他們,又過了一會兒,第二隻喜鵲入了巢,兩隻鳥兒親親熱熱的靠在一起。“結果等我趕到時,聽到他們在病房裏討論。一個親戚說,真不容易啊,老何終於有自己的親骨肉了。另一個親戚說,可不是嗎,當時算命的說領個孩子能找子嗣,哪想到白養到二十多歲,才讓他們如願。我當時就站在走廊上……我當時……”池駿心裏一痛,哪裏還顧得上周圍人的眼光,直接把何心遠摟進了懷裏。他一手扶住何心遠的頭後,讓他靠在自己的頸側,把滾燙的眼淚掩藏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見過何心遠數次哭泣的樣子,他哭起來時向來靜靜的,自顧自的哭,從來不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第一次見到時,池駿就覺得,這一定是個小時候要不到糖的孩子。哪想到一語成箴。何心遠靠在他懷裏,雙手反摟住他的腰。他心裏笑話自己,明明是個大男人,明明一分鍾之前還說自己已經不在意了,卻在師兄麵前丟了臉,哭的不能自製。但這個懷抱,真的太溫暖了。何心遠想,他和池駿大學時關係一定非常非常好,要不然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懷抱如此舒服,如此熟悉呢?“那天我值夜班時,來了一隻因為亂吃東西被劃傷腸子的黃金蟒。”池駿不知道他為什麽轉移話題,但仍然順著他的話說:“它又來了?它之前白天來過,主人舍不得錢就走了。當時你還說它估計是吞吃了誤闖的家養鸚鵡,被鸚鵡的腳環劃傷了。”“後來任師兄為它做了手術,剖出來一枚信鴿腳環。我順著信鴿協會的登記地址找過去,把腳環給了它的主人。他當時很感慨,說三年啊,鴿子終於回家了。”“……”“你知道嗎,每種禽類都有認巢的能力,不管飛多遠終於會回家。都說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可是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過家了……每年春節,悠悠都要回他師傅那裏拜年,不管走多遠,他們同門兄弟都是一家人。可你說,我的家在哪裏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心甘情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裏並收藏心甘情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