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艾德文派來的人,那就是想他活著,隻要他一死,他手裏的東西就會公之於眾。


    艾氏一族不死也傷。


    狄司閉了閉眼,鎖骨穿透處卻好像一直停留著冰涼的觸感,引得他十分不適從。


    那時撫上來的手指輕柔……


    上完藥後,狄司被送回了監獄,他的行動很快引來了周遭的關注,沿路過道兩邊的監獄鐵門,黑洞洞的窗口露出眼睛觀望著走廊裏的情況。


    莫那甘監獄管控不嚴,時常有犯人打架致死的情況出現,死人了,關小黑屋裏幾天就又放出來。


    因此,生活在裏麵的犯人時間長了也漸漸形成一個等級製度。


    東區的犯人以一個兩米大高個為首,狄司的加入引起過一次動蕩,他將為首的幾人打趴下後,眾人對狄司的態度便是將他當做隱形人。


    不再主動招惹,敬而遠之。


    而在一個獄警死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忽視則變成了更深的忌憚。


    牢房都是單獨的,狄司的牢房門被關上後,狹窄窗口裏探出的視線才沒了。


    次日一早,監獄裏作息的鈴聲響起後,獄警們拿著電擊棍敲打鐵門叫醒眾人的動靜便響起了。


    花夏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狄司的監獄門口,手裏同樣拿著電棍,腰間還別了一條配套的鞭子。


    旁邊領著她的獄警正準備用電棍敲門,花夏擺了擺手:“放開他,我來!”


    她手輕輕扣在房門上:“起……”


    話剛說出口,房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狄司垂眸望著維持敲門手勢的花夏,眸光掃過她換上的獄警服裝,暗色係的工裝長衣長褲,腰間皮帶上別著標配的鞭子。


    電棍隨意地被她捏在另一隻手上。


    昨日披散的淺金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額角兩邊還有些碎發。


    整個人就像是誤闖入地獄的美麗精靈,靈動異常。


    花夏敲門的動作換成了招手:“早啊,該吃早飯了。”


    狄司又詭異地想到,他曾經見過的那些貴族子弟莊園裏每日敲響房門叫醒主人的漂亮女仆。


    在他眼裏的上層人權力的陋習,此時不知為何地想到了那裏。


    第一天上班的獄警女士很快吸引了所有囚犯的注意力。


    不算寬敞的過道,都是些人高馬大的壯漢,尋常趕往食堂匆忙的步履此時不約而同慢了下來。


    導致交通堵塞。


    狄司微微蹙起眉,開口道:“走。”


    花夏被獄警同事和狄司夾在中間去了食堂。


    每個犯人的份例早餐可以領到三個饅頭,一碗鹹湯,吃飯時,有一兩個獄警守著整個食堂。


    獄警吃飯也是在食堂,隻是窗口不同,食物也不同。


    花夏領到了三個饅頭兩個雞蛋一碟小菜一碗豆漿,不夠可續。


    窗口的廚師看著不用彎腰就可以領到餐的花夏也是愣了許久,掃過她衣服上的獄警標誌,又是一陣沉默。


    花夏毫不避諱地坐在狄司對麵,饅頭放到她麵前就像推起的小山,人高馬大的罪犯卻三兩口一個便下肚了。


    花夏將饅頭雞蛋放到了狄司盤子裏,惹來後者古怪的目光。


    吃完自己的東西,盤中不屬於他的絲毫未動。


    留給罪犯用餐的時間可不多,在獄警的催促下,罪犯們陸續起身往食堂外走去。


    花夏跟著站起來,狄司已經幾步走出一段距離,她隨手撿起狄司沒吃的雞蛋揣兜裏,跟著往外走去。


    穿過食堂和一塊柵欄休息區,最後步行穿過隧道,視野開闊,泥地上堆著數十個幾米高的土堆。


    目的地,莫那甘的寶石礦區。


    “你們下礦井挖掘,你們清理土渣區……”獄警拿著電棍指揮著。


    花夏坐在礦區棚子裏的納涼區,炎炎烈日裏,許多人脫掉了上衣,若有若無的視線打量過來。


    以為這新來的女獄警至少會不自在,然而沒有,不僅沒有,視線平淡地像是在看礦區裏的石頭。


    當然也有不同,循著花夏的視線看去,總是能看到一個重合的高大身影。


    殺死獄警的狄司。


    花夏的視野裏,狄司穿著刑服,在礦區裏勞作,最後被安排下了礦井。


    下去前,狄司的衣服前襟滲出淺紅色的痕跡,是被汗水稀釋的血液。


    他動作麻溜地攀著繩梯跳了下去。


    沒過多久,獄警們就四散開來,抽煙得抽煙,打牌得打牌。


    花夏湊了一張牌桌,聽同事們邊打牌邊透露:“這裏啊,每年送進來的不少。”


    “有些人該死,有些人外麵的人想他死,有時候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安琳小姐才來,後麵就知道了。”


    花夏煞有其事得點點頭,甩出最後一張牌:“你說的對,我贏了。”


    “啊?”


    “這麽快出完了?”


    希伯咋舌,一時間牌癮上來了:“再來一把,再來一把。”


    正準備重新洗牌,身後不遠處卻漸漸匯聚起一群人,有人喊了一聲:“繩梯斷了,有人掉下去了。”


    希伯聽見動靜,不耐煩地擰起眉,提著電棍走了過去:“出什麽事了?”


    “好像是繩梯斷了,有人摔下去了。”


    “下麵太黑了,看不清。”


    花夏蹲下身,點開手機電筒,照明的範圍有限,好在礦井是新挖的 能看到地上站起來一個人。


    是狄司。


    男人抬起手,遮在眼前,擋住部分光亮對上花夏的視線。


    昨日在禁閉室裏,她好像也是這樣出現的,帶著光亮照進了黑暗。


    手機電筒的光很快移開,一根繩子從上麵丟了下來,狄司將繩子綁在身上,通過拉力踩著石壁跳了上來。


    “怎麽回事?”


    “好端端的繩梯怎麽會斷?”


    繩梯被拉上來,靠近礦井口的地方有切割的痕跡。


    狄司目光沉了沉。


    礦區人員走動雜亂,要想找出誰動的手腳根本不可能,甚至,是不是針對狄司的都未可定。


    所有人都是帶著看戲的無限惡意。


    直到眼前一隻手揮舞了一下,狄司垂眸,與他身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女獄警,吸引他視線後,收回手指向了他垂著一邊的手背。


    掉下去時在石壁上剮蹭到的傷口冒著血珠。


    “你受傷了。”


    在莫那甘監獄,沒人會在乎一個犯人的健康狀態。


    “過來一下。”花夏說完,走向棚子。


    狄司原地愣了一會,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剩下的獄警驅散了圍眾。


    花夏拿過桌上的盒子,是一個醫療箱。


    從裏麵取出醫用棉簽蘸了碘伏,扭頭看來,望著站著的狄司眨了眨眼:“坐啊。”


    周圍的獄警都站得遠遠的去了,狄司坐下。


    “伸手。”


    狄司沉默半晌伸了手。


    藥水蒸發帶走溫度,冰涼的觸感一瞬間好像和曾經落在他鎖骨上的重合。


    “……”


    他克製住抽手的動作,微微屏息後,表情冷漠:“你不會從我這裏得到任何信息。”


    “所以,別白費力氣了。”


    “嗯嗯嗯。”花夏附和又敷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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