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茹家年夜飯。


    秦彩英坐在主位上,她的左手邊是老大茹國強,右手的第一位是茹國強的兒子,茹沐辰。


    每年的年夜飯位置都是這麽排列。


    馮芝蘭早已見怪不怪。


    所以,每次她都是自覺地坐在別人最不想坐的位置上。


    不就是一個位置嘛,坐的靠遠了還能少塊肉不成。


    茹國華一家在秦彩英眼裏是混的最差的。


    按照前世的軌跡,也確實如實。


    茹雅的大伯茹國強是府城一個大型國企的科級幹部,他坐在秦彩英的旁邊絲毫沒有收起他的官派。


    茹國強兒子茹沐辰今年大四,上的是國家985大學,目前正在考本院校的研究生,前途一片坦蕩。


    大伯母是府城一所小學的教導主任。


    這一家三口每次來到秦彩英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而秦彩英也願意把他們捧起來。


    老大茹國強是秦彩英最看重,也是最有出息的兒子。


    大兒媳因為是教導主任的緣故,盡管在婆家有所收斂,但是身上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威嚴氣場。


    加上又生了一個出色的獨苗長孫。


    所以秦彩英從來也不敢給大兒媳臉色看。


    老二茹毓芬是嫁出去的女兒,雖說嫁的挺好,但老一輩眼裏,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好與壞都與娘家無關。


    老三茹國華一直跑出租掙辛苦錢,馮芝蘭是個普通醫院的護士長,茹雅最後考了一個普通的二本院校。


    老四茹國光從小就是老大茹國強的跟班,對大哥的話唯命是從。


    所以兩家走的比較近。


    茹老頭也就是茹雅的爺爺,生前是國企的老工人。


    而老大茹國強屬於國企子弟,當年念完技校沾了子弟的光分配到了老茹頭所在的企業。


    他靠著自身的努力,從最底層的工人一路扶搖直上,成為了人人羨慕的中層幹部。


    老四也沾了茹老頭的光,老茹頭去世後,茹國強稍加運作,讓茹國光接班去了茹國強所在的企業當著一個普通的工人,他的妻子閆靜也是企業的普通職工,兩人當年結合也是茹國強給介紹認識的。


    說來也奇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明明沾光的是其他兩兄弟,隻有茹國華沒能沾上父親的光。


    但是一直任勞任怨的,寡言少語從不和父母提要求的茹國華反而成了最不受待見的那一個。


    秦彩英的小兒子茹國光也生了一個女兒。


    別看茹國光比茹國華小8歲,但是他早早聽大哥的話結婚了,22歲就生下了女兒茹雲,茹雲比茹雅小半歲,現在就讀高二。


    隻不過,茹雲並沒有在府城念書,她念的是府城隔壁城市的私立寄宿製學校。


    當時茹雲的成績並不足以考上二十七中,如果想上二十七中,就要和茹雅一樣交幾萬的擇校費。


    正好府城隔壁城市新成立了一所私立高中,宣傳的是不錯,師資力量強大,硬件設施超前,隻要過了他們的分數線,就可以免除三年學費,茹雲的成績恰好剛剛過線。


    茹雲一想起堂姐在二十七中,她渾身的細胞都在抵觸,從小在學校裏就被這個堂姐豔壓,人們一聽說她姓茹,總問她和茹雅是什麽關係。


    直到知道她是茹雅的堂妹,看她的眼神明顯就是,為啥你堂姐長那麽漂亮,你就長這樣?


    明明她也不差,但是在茹雅麵前,總是被比的想像個小醜。


    所以她執意想去私立高中。


    茹國光在女兒上二十七中和私立高中之間搖擺不定。


    於是就問茹國強的意見。


    茹國強找人打聽後,發現私立高中確實有真材實料,於是茹雲最終如願以償,去了私立高中。


    當年茹雲也確實考的不錯,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一本。


    這麽一比較,茹國華一家可不就是混的最差的一個了嘛。


    最後茹家的第三代們都結婚生子了,隻有茹雅還單著。


    每次過年就見那麽幾天,茹雅儼然成了茹家家宴上的重點話題。


    明明內心嘲笑著她大齡剩女,麵上還是一副為她好的樣子使勁的催婚。


    他們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實則內心嘲笑不已。


    看吧,漂亮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還不是照樣嫁不出去。


    飯桌上,觥籌交錯,一片和諧。


    上一世,茹雅還小,看不懂大人們之間的刀光劍影。


    而現在,內心32歲的茹雅的饒有興致挨著馮芝蘭坐下,然後一邊嗑瓜子,一邊看伯叔嬸嬸們的虛與委蛇,你來我往。


    馮芝蘭看了一眼自家閨女,她懷疑剛才是不是看錯了,她怎麽從茹雅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鄙夷和譏諷。


    她再瞅過去,茹雅樂嗬嗬的回了她一個暖心的微笑。


    想來剛才是她看錯了。


    女兒才十八歲,哪裏懂得大人們話中的含義呢。


    不過,不懂也挺好,大人之間亂碼其糟的複雜關係本就不應該牽連到孩子。


    隻是想到茹雅,馮芝蘭眼中閃過黯然,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來自秦彩英隔輩的關愛。


    然後她轉念一想,沒有也罷,有她這個媽媽好好疼愛寶貝女兒就行了。


    再說了,茹雅可是她姥姥的心頭肉呢。


    馮芝蘭安慰自己,這種重男輕女的奶奶,她的疼愛,沒那麽重要!


    茹雅看著馮芝蘭一會兒黯淡一會兒又強打精神的目光,她輕輕的拉住了馮芝蘭的手。


    小的時候,她來到秦帥英家,隻是覺得她對自己不喜,雖然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做的不好。


    但是孩子的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的爸爸媽媽很愛她,還有疼愛她的姥姥姥爺,所以秦帥英是否喜歡她,她也不是很在意。


    現在她以成年人的視角來看,她才發現,原來媽媽當年是那麽艱難。


    難纏的婆婆,挑事的妯娌,還有一個竟給婆婆出餿主意的大姑子。


    三個女人一台戲。


    在這些唱戲人的有意刁難下,盡管有茹國華的疼愛,馮芝蘭依舊在婆家如履薄冰。


    好在,這次,馮芝蘭的身邊有她。


    茹雅眼中閃爍著亢奮的火焰,她懷疑自己內心是不是住了一個魔鬼,她甚至有點期待這些事兒媽們的發揮。


    她今天倒是要看看,誰敢給她媽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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