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家人,永遠都是。如果我跟你……無法再繼續走下去了,請相信我,原因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於我。」「無法再,走下去?什麽意思?」暑假過後,就要被派下鄉去小學當實習教師的聰慧女子不是不懂明瑞說的話,她不懂的,是明瑞對她始終寡淡的心。既然無心於她,那當初為何又看似誠懇的允了她,給了她這麽長的時間,孳生這麽多不應有的奢望?「美芝,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可是……請原諒我,是我配不上你。」準備了很多說詞,在看見那雙眼裏湧現受傷與哀怨的當下,明瑞除了請求原諒,其餘言語皆都如鯁在喉,無法順利出口。「說什麽配不上?都是藉口!要分手總有理由吧,我在聽,你說!」秀氣的小女人不是封建時代的小媳婦,受了傷就隻會奔回閨房做舔傷的鴕鳥,美芝的眼淚還在眼眶打轉著,她努力睜著眼,不讓流下來。「……這些日子以來,我是怎樣的人,你應該都看在眼裏。」明瑞忍住歎氣的衝動,他真的不想這樣直麵傷她,可他跟明子喬在一起已是必然,眼看眼前就是機會,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明瑞也知道不能再拖了。「美芝,我其實很平凡,也會沉迷某些事情無法自拔無暇他顧,就像很多人每天都窩在線上遊戲裏,將那個遊戲裏的身份當成活著的目標,我的整個心思除了道館的這些事務,根本無法分心去應對其他的。」「我知道,我都知道,難道我還不夠體諒嗎?」那些淚水隨著哭音,終究還是奔流而下,「你要將跆拳道當成一輩子的事業,我都沒意見,可是道館不是你全部的人生啊,難道你的人生不需要愛情,不需要娶妻,不需要生子?」明瑞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在我的計劃裏,這可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後才會列入考慮的事。你真的願意把你的青春,拿來跟我賭三五千個日子以後的事情?」「有何不可?!」與君同榮共哀的勇氣,這種心思這種情操,很多女性在初戀的時候,都曾具備,「我等得起!」從海外來的男友對她過於規矩,最親密的親吻也僅限於四唇相貼,一直攻心不下的女子早就隱約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她不願不做努力就不戰而降,就算機率隻有萬分之一,她也要賭賭看。「可是,我耽誤不起。」辦公室的門緊鄰走道,門的左邊開了一扇透氣的窗子,明子喬的身形透過合上的毛玻璃,映進麵著那窗的明瑞眼裏。「未來的變數,太多了,我不確定到那個時候,心態還能跟現在一樣。」這等於是委婉的告訴美芝,他,明瑞,還是有可能遇上那個mr/miss right,不見得就此將就她,將就一輩子。「其實,是我配不上你才對吧,你想說就說,幹嘛這樣拐彎抹角?」想賭的女子明白明瑞的意思,她大概連籌碼,都無法拿得到了。光是這樣想,她就覺得羞愧難忍,可話還沒有完全講開,她就是無法死心!「你很美好,內外皆備,有容貌有才華也有品德,說我配不上你,這是我的真心話,你值得對你更好,條件更好,重心都放在你身上的對象。」窗外的少年垂低了頸子,明瑞真不希望他繼續聽,一場分手傷到三個人,這是他最不樂見的情況。「你到現在,都還不肯說實話?」順著明瑞的視線,美芝側過半身,看見了窗外的明子喬,頓時了然的她有些諷刺的嗤之以鼻,「你要槍斃我,可以,不過,在走出這裏之前,我還算你的現任,所以,我有權利知道真相!」(12鮮幣)黏定你番外之[衝動是魔鬼] 中之一(中之一)「……真相真的沒什麽,你堅持的話,那就如你所願。」走向門口拉開門扇,門外的少年難掩尷尬的抬頭與他對視,「進來。」黎美芝的舉動,並未出乎明瑞的意料,當她方才一開口就問他跟明子喬究竟是何關係的時候,他幾乎同時就想到這個法子了。「我不是……不是故意偷聽的。」與明瑞錯身而過的當下,明子喬期期艾艾的糯著聲辯解著自己的動機,「我是看見客廳有菜挑到一半,下來問晚上是要煮……還是要去包便當的……」「美芝,你聽好,我跟明子喬的關係,是舅、甥,他是生我者的親弟,也是我的麽舅,我跟生我者姓,所以我也姓明。」「你說的,都是真的?」明子喬的表情,看起來比美芝的還要驚訝,嘴都張開了,呆得挺可愛。「是。」明子喬的手指,有兩隻貼了ok繃,想起他早上提過要給自己也給他燙製服的事,明瑞忍住現在就過去拉起他的手,撕開查看傷勢的衝動,「不過,這關係我不想讓很多人知道,拜托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說出去。」「為什麽?」異國婚姻多數很脆弱,在電視劇中,混血兒往往都有曲折複雜,賺人熱淚的坎坷身世,美芝忍不住好奇心的作祟,想要探究明瑞身後的故事,「你現在的媽媽,不是生你者?」「……我隻有爸爸,沒有媽媽,我的生命中,不存在這個角色。」明瑞以眼神阻止美芝再問,緊接著又說,「明子喬年紀比我小,他的父親將他托給我,在他成年以前隻要他一直住在這片土地上,我就算是他的監護人。所以,我不讓人知道的原因,你應該猜得到。」明瑞不容許有人知道後,刻意挑撥明子喬來挑釁他。因為,隻要明子喬在他身邊一天,他就得保他一天,一點意外都不可以有;明子喬要有事,他絕對怎麽都撇不乾淨的,明子喬要出事,他大概得主動入棺當陪葬。「可是?你都跟生你者姓了,怎麽還說你的生命中不存在這個角色?你不承認你的母親,又怎麽會同意幫你母親的父親,照顧明子喬?」美芝緊蹙娥眉,怎麽想怎麽兜都想不通兜不攏,被明瑞繞得腦袋發脹。「sorry,這話題牽扯的層麵很廣,隻能到此為止。你如果沒有其他想問的,那我就去買便當了。」從上了幼稚園,懂得他人對自己家庭的觀感開始,明瑞就很少對外人提及自己的雙親了。畢竟,澳洲雖是個對同性伴侶較為友善比較寬容的國家,可同性婚姻還未通過立法,同性組成的家庭,就跟其他不待見同性戀的國家一樣,處處引人側目,事事招人閒話。「買什麽便當?菜都買來了,我來學著煮吧。」明子喬拉住明瑞道服的衣襬,不讓他繼續往外走,略略低垂的雙眼,時不時朝一臉受傷的黎美芝溜過去,「黎大姊買了不少,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你要記得還給人家。」明子喬說完,自己也覺得氣氛馬上顯得更加尷尬了,便側著身軀仍舊低著頭,一溜煙就從明瑞的身後鑽出半開的門扇,頭也不回的奔回二樓去了。「如果我沒問,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將你的家人,介紹給我認識?」女友這詞用途很廣,美芝隻要想到明瑞給她的定位,就委屈得眼眶又熱了。「如果遇到可以交往超過兩年的,我想,我應該還是會將我的情人,介紹給我的家人。」明瑞望著美芝脫眶而出的淚珠,不敢妄動,「所以,對你,除了抱歉,我真的……真的,還是隻能說抱歉。」「你很狠,我沒看過,分手,比你更狠的。」長痛不如短痛,美芝也知道,可是在這當下,她的痛無處可宣泄,無法可緩解,隻能生受著。那是你生活單純,被保護得很好,沒機會看過會打情人的男人,是怎麽驅逐前任換後任的,明瑞默默地想,沒有將之說出口,隻是又道了聲i’m so sorry,眼裏滿是歉疚。黎美芝一手捂著嘴,一手推開明瑞的胸膛,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顧不得再上樓去換自己的鞋拿自己的包,便埋頭直直奔出了道館。「明瑞,美芝怎麽了?」緊跟其後的明瑞手還沒摸上門把,冠子就赤著腳跑過來用力拽住了他的手臂。「剛剛,我跟她,分手了。」明瑞這幾天暗示過冠子好幾次,他對美芝的感覺始終起不來,應該最近就會分手,所以冠子一問,他就很誠實的回答了。「操!啊你是怎麽說的,會讓她氣得這樣就跑出去了?」冠子這下子也急了,顧不得還光著腳板,扳住門就要往外衝。「你們等一下!我去拿她的皮包!」一直將二樓的門開著,豎耳留意著樓下動靜的明子喬一聽見道館大門碰聲闔上,便下了幾階樓梯探看,正好讓他看見飄遠的裙襬,還有明瑞與冠子的互動。當明子喬回頭拿來黎美芝的皮包,將她的高跟涼鞋用個紙袋提下來,冠子也在明瑞的提醒下,穿上了他的夾腳拖。接過明子喬手裏的東西,冠子半秒也沒耽擱的打開大門去騎他的摩托車,明瑞正想提醒他戴上安全帽,摩托車已經噗地一聲絕塵而去!美芝的負氣離開,讓明瑞的心情down到穀底,難得明子喬煮出了一頓不是泡麵的晚餐,對著桌上的兩菜一湯,他卻隻扒了幾口便悶悶地擱下筷子,從冰箱拿出六瓶啤酒一罐接著一罐喝。「我是不是煮的太淡了,不合你胃口?」空心菜隻用水燙過,沙蝦也是,醬油有蒜有蔥卻缺了辣椒跟香油,排骨玉米湯他隻灑了半茶匙的鹽,明子喬承認桌上的每一道都不夠美味,都能讓人嘴裏淡出鳥來。明瑞搖搖頭,垂低的眼瞼沒有拉高望他一眼的意思,雙手繼續灌酒大業,撬起了第四瓶的拉環。「飯都沒吃,你就別喝那麽多,傷腸胃。」這句話爸也常對大哥說,他看過大哥因為宿醉犯胃疾的模樣,腰都痛到挺不直,臉色鐵青表情猙獰,他可看不得明瑞受這種罪。明瑞還是搖搖頭,支在額際的手掌握了握,手背上的青筋全都被他捏浮了,身上的氣場好像下一秒就會站起來去揍誰一般,狂躁跟鬱悶的波長都很強大。「明瑞,不要這樣對我,你跟別人的事,不該遷怒於我!」明瑞這下不搖頭了,隻是木著臉沉著眼,意有所指的瞪向明子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