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嗯。”


    衛冉瞅瞅景琛,對方突然緊張起來:“幹嘛?”


    衛冉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很清楚,眼前這個小少年,其實很怕疼,被油燙著了都要嗷嗷叫上許久。


    景琛琢磨著,還是伸出了右手食指,道:“你紮一下吧。”


    “那我紮了?”


    “嗯。”


    景琛有些發抖,默念了好幾遍驢頭不對馬嘴的心訣,就當給自己打氣了。衛冉翻出一根銀針,捏住景琛的食指。


    “哇,小冉你輕點!”


    衛冉抬眼一瞟,淡淡道:“我還沒紮呢。”


    “哦,那你一定要輕點呀!”


    景琛難得皺著眉頭,苦惱又害怕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軟軟的貓兒,衛冉道:“你閉上眼睛。”


    “嗯。”


    一瞬間刺痛襲來,景琛疼得就要抽手,衛冉按住他,將鮮血滴到鈴鐺上,才鬆開。


    “血都融進去了,應該是成功的。”衛冉很滿意,景琛舔舔他受傷的手指,嘟囔著:“老祖宗的東西真奇怪,好好做個小玩意兒還這麽多事兒。”


    衛冉笑笑,就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個瓷瓶來,道:“我給你塗點藥?”


    “不要,疼。”景琛咬著自個兒的手指,突然覺得新奇,“小冉,你說,咱們小時候吃奶是不是都這樣嘬?”


    衛冉許久都沒有搭理他。


    新做好的鈴鐺泛著光澤,柔潤,完全沒有剛出容器的冰冷感覺。衛冉很得意地搖來搖去,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小冉,我們真的能成功麽?”


    “應該吧。”


    衛冉看著桌上的竹笛,明明白白六個孔。


    “琛琛,我們還是按照書上說的,做隻有五個孔的竹笛吧。”


    “哪有竹笛五個孔的?一定是書上寫錯了!”景琛自信滿滿地說道,“何況五個孔的竹笛,我也不會吹呀!”


    衛冉最後的掙紮也被否定了。但事實證明,祖宗這麽寫,肯定有他的道理,未加考證就肆意改動,是會出事的。


    景琛和衛冉各站在一條小巷子的頭尾,大概能模糊看到對方手勢的距離,站站好,就開始了他們的偉大計劃。


    景琛先試了一首曲子,沒有動靜。


    又一首曲子下去,還是沒有動靜。


    景琛狐疑地看著圍過來的兩隻流浪狗,心有不甘——這是連貓貓狗狗都來看我笑話了?


    “琛琛,你怎麽樣?”


    衛冉叫嚷著。


    “我再試試!”


    景琛不服,憋了一口氣,又吹了一首曲子,可謂聲振林木,響遏行雲。


    衛冉趕忙捂住了耳朵,鈴鐺還是沒有反應。景琛急了,就往衛冉那邊跑,這一跑不要緊,後頭冒出許許多多的腦袋來。


    “琛琛,你後麵!”衛冉大叫,景琛回頭一看,可不得了:“天吶,怎麽這麽多!”


    “跑跑跑!”


    兩個半大的小少年撒腿就是狂奔,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有些認識他們的,不禁驚奇:“那不是二公子嗎?”


    “救命啊!”景琛大喊,後頭一隻貓兒直接縱身一躍,跳到了他腦袋上。


    “小冉!”景琛嚇得哇哇大哭,衛冉一把將貓兒扯下來,抱在懷裏。那貓兒竟也乖,任由他抱著。


    有人見情況不對,趕緊去景家報信,景雲哭笑不得,帶了幾個門生就出去尋人了。


    衛冉和景琛慌不擇路,被迫爬上了東頭一棵大樹上,下麵圍了一圈又一圈的貓貓狗狗,各種毛色的都有,一陣一陣地叫喚,也不兇悍,就純粹滲得慌。


    景琛摸了兩把哭花了的臉,不知所措,衛冉抱著那隻撿來的貓,也是害怕得不行。


    “他們會不會爬上來咬我們?”


    “不知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回作死作大了。因此當景雲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景琛又憋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哥哥,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景雲看著大片的小動物,又氣又笑,指揮著門生將他們都趕走,才站在樹下,仰麵對著弟弟說道:“下來吧,沒有貓兒狗兒了。”


    景琛抽噎著點點頭,慢慢往下爬,也不知是不是怕過了勁兒,手上腳上都沒力氣,一下就摔了下來。,


    “哎呦,我的乖乖!”景雲穩穩地抱住弟弟,給他擦擦臉,笑著,“怎麽哭成這副德行了?”


    景琛抽一下,打個嗝,沒敢說話,窩在他哥懷裏不肯動彈。


    “小冉,你也快下來。”景雲伸出另一隻手,“跳下來,哥哥接著你。”


    衛冉看看懷裏的小花貓,心一橫,眼一閉,就跳了下去,同樣是個溫暖的懷抱。


    “你們兩個啊,什麽時候讓人能省心喲?”景雲無可奈何地笑著,十八九歲的他,儼然有著家長的風範。


    “我是想送你個禮物!”景琛囁嚅著,遞上自己手裏的笛子,“可是它壞了,就闖禍了。”


    “我也是。”衛冉附和著。


    景雲掃了一眼,道:“千裏姻緣一線牽麽?”


    “嗯,從書上看到的。”景琛和衛冉幾乎同時鄭重地回答道。


    景雲笑笑:“好好好,謝謝琛琛,謝謝小冉。”


    “不謝不謝!”景琛聽他哥哥這麽說,又開心起來,連連擺手,“哥哥你要成親了,我都沒有好東西送你。”


    “你不闖禍就很好了。”景雲笑著,又將兩個弟弟向上託了托,才緩緩朝家走去。


    景嶽聽到兒子的荒唐事,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大發雷霆,隻淡淡地批評了一句:“小孩子不懂,以後別瞎弄。”


    景琛也點頭,然而睡了一覺,誰還管呢?照舊搗鼓著他的小玩意兒。隻是那晚,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見兩個人在吵架,一個人把手裏的笛子摔了,斷了一個孔,另一個把它撿起來,藏在了袖子裏。後來,他夢到一大片白茫茫的雪,一個人坐在懸崖邊上吹笛子,那串鈴鐺,掛在另一個人腳上……


    景琛隻做了一次這樣的夢,便迅速忘記,他仍然是滄浪城裏一個快活的少年,一天天成長,直到佩劍。


    “這把破爛你從哪兒得來的?”景嶽不解,看著目光如炬的兒子。


    景琛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從柴火堆裏撿來的。”


    “胡鬧!”景嶽大抵覺得丟麵子,嗬斥道,“我家缺鑄劍師麽?要你去柴火堆裏撿?”


    “哎呀,爹!”景琛討好地笑著,“不就是因為家裏不缺鑄劍師,所以我才想修好它嘛!你看看它,去掉上頭的塵垢,一定是把好劍!”


    景嶽神色古怪地摩挲著手裏的劍,他鑄劍的手藝還算不錯,分的出好壞。這把劍雖然蒙塵已久,但正如景琛所言,去其塵垢,說不定能有出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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