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院平藏打開鷲津給他的箱子認真檢查,“確認了,都是死者的遺物。”


    有當地村民攢下來的摩拉和礦石,也有外來武士視若半身的武器。


    蘇說的對,鷲津已經不是人了。他不必接受人類的斷罪勞改,他隻需要接受死亡。


    鹿野院平藏深呼一口氣打起精神來,“裏麵還記錄他將一位叫保本的藥師關在了地窖裏,不知道醫師是否還活著,我們得去看看。”


    幸運的藥師保本還活著,雖然餓了許久的肚子,但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


    一群人回到了長次家。


    “巫女姐姐你們回來了!”長次迎上來,發現了虛弱的保本,“怎麽還帶著騙子藥師······”


    騙子藥師?


    蘇看向一臉老實巴交的保本,保本回以一個苦笑。


    長次說:“村子裏很多人生了怪病,他和他的老師一直說能治好能治好,但最後端出來的根本就是加了糖的堇瓜湯而已!”


    蘇:“加糖堇瓜湯······好喝嗎?”


    “這不是重點啊!”長次吐槽了一句後又小聲說,“······挺好喝的······”


    保本無奈地說:“我隻是個鄉村藥師而已,本來就還在學習階段······關懷也是一種治療啊。”


    說到這句老師之前總說的話,想起已經不在的老師,保本變得沉默了起來。


    長次警惕心很強,“總之他就是個騙子,巫女姐姐你這麽好騙······這麽單純,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蘇才不怕上當呢,“被騙了我就報複回去。”


    長次打了一個寒顫,“我不會再騙你了姐姐,我一定乖乖的。對了姐姐,鷲津他怎麽樣了?那裏有我媽媽的信息嗎?”


    蘇搖搖頭,“沒有,鷲津被我殺掉了。”


    長次、保本還有稻葉久藏都是悚然一驚。


    鹿野院平藏解釋了一番。


    稻葉久藏從箱子裏找到了幕府士兵的武器,沉默地將它們整理到一起。


    “鷲津他······”雖然被鷲津關進地窖吃了不少苦,但保本知道鷲津曾經是個好人。


    他努力讓大家都有食物,也救過被襲擊的長次的母親。


    但或許從被祟神汙染開始,鷲津就在漸漸消失了。


    巫女大人終止了他繼續作惡的可能,對原本的他來說也許是種解脫……


    保本從懷裏掏出珍藏的醫書,拿出夾在書頁裏的信。


    他把信遞給長次,“這是你媽媽離開前寫的信。”


    長次迫不及待打開信,看著看著眼淚滴在了信紙上。


    蘇湊過去一看,發現這個把孩子丟在危險地帶的女人一邊讓小孩照顧好他自己,一邊讓小孩不要對人性失望。最後囑咐小孩不要去找她。


    雖然知道不是所有做家長的都會愛自己的小孩,但長次他媽不是過於離譜了?


    似乎從蘇的眼神裏看出了什麽,保本忍不住解釋道:“頭師夫人也不想這樣的。”


    鎮物被破壞後,祟神的力量在島上蔓延開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不是發了瘋就是生怪病。


    像他和長次這樣擁有理智又健康的存在,萬不存一。


    頭師夫人也生病了,雖然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嚴重,但也會持續不斷地發熱和少量的流血。


    她害怕會傳染給長次,不敢留在家裏。


    最後保本的老師建議頭師夫人去須彌,那邊的醫院或許可以救助她。


    稻葉久藏看著哭泣的長次流露出不忍來,“離開前不能把孩子送去安全的地方嗎?”


    保本苦笑著搖搖頭,“幕府軍和反抗軍一直在打仗,哪裏有安全的地方呢?”


    “反抗軍破壞了鎮物,讓這裏變成活地獄。但被幕府軍接走的那些人……”保本搖了搖頭,“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反抗軍做了惡事,幕府軍也不一定是好人。


    “我認識幕府軍裏的一些人,他們全都沒有見過被接走的人。”


    氣氛變得沉悶起來,所有人都滿腹心事。


    保本補充食水緩過力氣後,就著手熬製湯藥,“這些都是我從島上采來的藥材。”


    保本認為這些在祟神氣息下仍生長良好的藥材含有抵抗祟神力量的成分,多多試驗的話說不定能熬製出治療祟神病的藥湯來。


    然而一碗藥灌下去,保本一邊控製不住地發抖一邊胡亂囈語,許久才緩和下來。


    在此期間土地上殘留的祟神力量甚至被喝下藥湯的他吸引過來了。


    在蘇清理掉祟神凝聚成的妖邪後,保本鄭重向又救了他一次的巫女大人道謝。


    然後不顧自己身體還虛弱,調整藥方想要再來一次。


    蘇徹底無語了。


    大家這下都看清了——保本,是個好人,但能力不足。


    長次勸他放棄,“光憑猜測和運氣,是做不出來能治好祟神病的藥湯的。”


    稻葉久藏搖頭,“隻會多一個受害者罷了,放棄吧。”


    鹿野院平藏也說:“拯救所有人這份責任太沉重了,就算累死,你也無法背起一座山。”


    保本十分倔強,“島上隻剩我一個藥師了,如果連我也放棄了,那······”


    蘇才懶得勸說,幹脆掏出自己的“暈船藥”給保本硬塞了一粒下去。


    藥效很快,保本不甘心地閉上眼昏睡過去。


    “你們兩個,”蘇指指鹿野院平藏和稻葉久藏,又指指長次和保本,“把這兩個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全是拖後腿的,趕走趕走通通趕走。


    蘇擺擺手趕人走,“別讓他們死了。”不然她不就白救了嗎。


    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他們一定要繼續作死,那就隨他們去。”


    救人一時難道還要管對方一世嗎?愛咋咋地!


    眼見著少女果斷拋下所有人迅速離開的背影,鹿野院平藏有心追上去,但看看身邊這老弱病殘後還是邁不動步伐。


    “唉,”鹿野院平藏歎氣,“這麽難得跟在她身邊了解她們的機會······”


    稻葉久藏背起昏睡的保本,遞給鹿野院平藏一封信,“回到鳴神島後······請幫我交給我的家人吧。她們住在······”


    鹿野院平藏拒絕了這封絕筆信,“放心吧我會保下你的,不用擔心九條奉行派人抓捕你。”


    他已經收集到很多危險的證據了,九條家不敢也不能對他們這群人輕舉妄動。


    稻葉久藏搖搖頭,就算天領奉行放過他,他也早已心存死誌。


    求生的本能和巫女大人的好藥讓他掙紮到了現在。


    幕府一直宣稱與海隻島的戰爭是“義戰”,是為了保衛大禦所大人的國土。


    但這所謂的“義戰”,就是最大的罪業。


    戰爭是殘酷的,所有參與人都要承擔這份罪業,他這逃兵也不例外。


    “難道你還想著切腹謝罪?”稻葉久藏的沉默讓鹿野院平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頭疼地按住額頭,“我還以為這一路上的見聞會讓你升起求生的欲望······”


    隻要有一絲希望能活著,想要活下去的人都會努力掙紮。


    結果稻葉久藏的戰爭創傷完全沒有好轉。


    鹿野院平藏果斷道:“你的命已經歸蘇······歸巫女大人了,長次也交給你了!在他媽媽接他回家之前,他就是你的責任了。”


    不等長次反對,鹿野院平藏勸服了他。


    “就算你成功到了外國,茫茫人海你真的能找到你母親嗎?要是頭師夫人痊愈歸來,卻找不到你,她又要到哪裏去尋你呢?還不如就在稻妻安全的地方待著,等你母親歸家後與你團聚。”


    長次在鹿野院平藏的眼神指示下,猶猶豫豫靠過去牽著稻葉久藏的大手。


    長次仰起頭,努力讓自己充滿底氣,“我是巫女大人交給你的責任,才不欠你什麽!”他隻欠巫女大人的恩情,勉強算上偵探哥哥好了······


    不論是幕府的武士還是反抗軍的武士在他心裏都不是好人!他才不會欠武士的恩情。


    “你不欠我什麽,”稻葉久藏眼眶潮熱,“這是······我的贖罪。”


    如果挽救他人能彌補一二參與戰爭的罪業,他願意用餘生去行善,去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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