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春宴眉梢微動,“高中?”“你高中的時候不是喜歡許家那個嗎?你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都是知道的,但我根本就沒在意,因為我知道你太顧及別人怎麽看了。”陸母頓了頓,她歎了一口氣,控製住情緒,她說:“春宴,你是個好孩子,你知道外界對同性戀是怎麽看的嗎?那個報道那樣寫你,已經是在貶低我們家了,你爸看到了後,直接氣到中風,怎麽好都還不知道。你能不能負點責任,為了這個家,為了公司,別……”陸春宴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是因為我影響到了公司的股價,我會提出辭職,交接的人我已經都選好了。”陸母呼吸一滯,又聽陸春宴說:“媽,我很累,我已經不想再戴著麵具生活了。”窗門緊閉,房間裏隻能聽到呼吸器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一個人的生命就用這個狼狽地維持著。每個人的歸宿都會是如此,光鮮亮麗的一生留不住愛有什麽用,他錯過了一次,已經沒有資格再錯了。他說:“我留在這裏,就是對他不負責任,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放棄,但隻有他,我不能了。”秋瑤被郭詔安送到了陸春宴的公寓裏,電梯的眩暈讓他一下子就清醒,靠在電梯牆裏,到了那層樓後,他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郭詔安過去開門,秋瑤站在門口沒進去,轉頭問他:“陸春宴呢?他怎麽沒來?”“老板有些事,等辦完了就會過來,你先進去吧。”“這是他的房子?”秋瑤往裏頭看。郭詔安打開了玄關的燈,黑黢黢的房子一下子就亮了,他打開鞋櫃想要看看裏麵有沒有拖鞋,本以為許久未住人的房子裏應該不會準備什麽,沒想到櫃子一開,裏麵竟然有好幾雙脫鞋。他拿了一雙給秋瑤穿上,大小剛好,鞋麵上還有粉色的小桃子。“陸總已經很久沒在這裏住過了,不過每個星期都會有人定期來打掃,所以都是幹淨的。”郭詔安帶著秋瑤進去,客廳的布置沒有動過,好多東西都是以前秋瑤要買的,花花綠綠,郭詔安不止一次覺得陸春宴的房子裝扮得特別喜慶。他走到客房,推開門,回頭對秋瑤說:“你今晚就睡在這裏吧,昨天阿姨剛來過,被子應該是新換的。”秋瑤點點頭說好,郭詔安抿了抿嘴,又對秋瑤說:“你好好休息,明天睜開眼,就能看到老板了。”“真的嗎?”郭詔安笑了笑,“真的啦。”郭詔安沒待多久,他這助理也是做的不容易,累得夠嗆,送完了秋瑤後,他便開車回家了。等郭詔安走了後,秋瑤從客房裏出來,打開客廳的燈,他在房子裏來來回回走動,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這裏很熟悉。牆壁上的掛畫是陸春宴從畫廊高價買回來的,據說是個大師作品,可卻被秋瑤不小心把番茄汁潑了上去。秋瑤自己嚇得半死,一直在道歉,可陸春宴卻沒生氣,反而是安慰他說這樣子更好看了。沙發上那個歪歪扭扭的小桃子是秋瑤自己繡的,手指都被針給紮破了,繡出來的桃子拿給陸春宴看。陸春宴還以為這是個蘋果,秋瑤見他把這個當成了蘋果,臉紅了大半,支支吾吾愣是沒有反駁。陽台上的小魚缸裏養的小熱帶魚還沒死,角落裏掛著的吊籃還是綠的,門口的地毯上寫著“歡迎回家”,是秋瑤喜愛的大紅色,陸春宴覺得好土,秋瑤非要買,最後也隻好買了。所有的痕跡,能做到的,能被保留下來的秋瑤存在過的痕跡都在,都被完完整整寄存在了這間房子裏,等著有人能來開鎖。“哢嚓”一聲,門被輕輕推開。秋瑤愣怔,有些恍惚。陸春宴推開門,見客廳的燈是開著的,他換了鞋,往裏走,就看到秋瑤坐在沙發裏。好似記憶重疊,有那麽數次,他深夜回家,秋瑤都是坐在那張沙發上等著他。快走幾步,走到沙發旁,秋瑤側頭看向他,陸春宴一側的臉有些腫。秋瑤一驚,他立刻站了起來,抓住陸春宴的胳膊,直接把人推到了沙發上。陸春宴的下巴被挑起,秋瑤低頭,皺著眉問:“你的臉怎麽了?”“沒什麽,不小心碰到的。”“騙人,上麵明明有巴掌印。”陸春宴往後退,秋瑤掰著他的腦袋讓他不要動。陸春宴無奈,繃緊的身體緩緩鬆懈下來,他的頭抵在秋瑤胸膛,悶悶道:“瑤瑤……你好凶。”秋瑤呆了呆,胸口熱乎乎的,像是陸春宴的呼吸,又不像是……他低下頭,目光垂直落在陸春宴微亂的頭發上,緩緩抬起手,小心翼翼放在陸春宴的發頂,輕聲道:“陸春宴,你……在哭嗎?”原始社會時,人類平均壽命是十五歲,到了二十世紀初遞增到了六十一,生命線延長了那麽多,人類的腦子裏填滿的東西也變得更多。直截了當地話已經不會說,果敢英武的事要猶豫三分,一切都變得緩慢,就連愛情也是。古人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陸春宴快把自己半輩子都活完了,到了如今,似乎才真正明白這個人生該怎麽活。漂亮的生活誰都能營造,別人的目光永遠在別人的眼裏,旁人怎麽說怎麽看是他們的事情,他不想再去顧及,隻求能夠真實一些,再真實一些。想所想,愛所愛,喜歡一個人,就把自己的所有奉獻給他,不要再畏縮不前,不要再話說半句,不要再後悔了。秋瑤問他是不是在哭,他的確是在哭。時光匆匆,不易回頭。他感恩那片桃花飛到了他的院子裏。第44章 44寒露之後, 氣溫上下起伏就非常明顯了, 特別是早晚溫差。這兩天也是一直在下雨,從傍晚下到第二天白晝,日日夜夜的雨。出不了門,陸春宴也不用去公司, 便找了幾部電影, 和秋瑤一起在家裏看。不過秋瑤好像都已經知道電影內容了, 看了個開頭, 就會在邊上給陸春宴劇透到結局。有一部陸春宴想看很久可一直沒時間看的係列電影,第一部 才剛放十來分鍾,秋瑤已經和他說起了最後一部的結局。陸春宴一臉無奈, 圈住秋瑤的肩膀,把人壓在沙發裏,半真半假唬他, “可別再說了,要不然我就生氣了。” 秋瑤還真想看看陸春宴生氣起來是什麽樣子,他用腦袋去撞陸春宴的胸口,“你生氣呀。”陸春宴的聲音輕顫, 笑聲從他胸膛裏悶悶傳出。提出離職,就好像是卸下了多年來積攢的包袱, 陸春宴不用再去顧及別人是怎麽看待自己, 也不需要去精心算計著該怎麽在這個圈子裏周旋。他們在房子裏躲了快一星期的雨,天終於是放晴了。十二月份,高平市最大的海洋館在海新區落成, 一個多月裏,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還是有作用的,像秋瑤這樣的小朋友,看到了就嚷著要去。陸春宴長那麽大還沒有去過這種地方,他去網上找了攻略,不過因為是新開的場館,攻略也不詳細。去海洋館的前一天晚上,陸春宴帶著秋瑤去超市買零食,真的是像小朋友出去旅遊,在零食架前走走停停,購物車都堆滿了。第二天要出去玩,晚上的時候,秋瑤就很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明天要出去玩的事。翌日一早,陸春宴做好了早餐,去叫秋瑤起床。門輕輕推開,就看到小孩蜷在被子裏,厚厚的羽絨被壓在他身上,隻有半張臉露在外麵。陸春宴走過去,輕喚著秋瑤,秋瑤沒動,他便蹲下來,拉開被子,把秋瑤給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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