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好是壞, 陸春宴長籲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咬了一下嘴唇,指了指秋瑤身後的樹,聲音從喉嚨裏一點點溢出, 他說:“桃花開了。”“那是我……”秋瑤的話說到一半,想到不能和人類說出自己的身份,便點了點頭, 抿著嘴,眼珠子骨碌碌轉著。“真漂亮。”陸春宴歎了一句。秋瑤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發,小聲說:“還行吧。”陸春宴忍著笑意, 試探著上前一步,秋瑤沒動, 陸春宴便說:“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花。”秋瑤臉紅了, 心虛道:“你別這麽說,比這好看的花可多了。”陸春宴不語,就在這時, 有人走了進來。秋瑤怕生,一見到有人,便對陸春宴說:“我先走了。”陸春宴來不及反應,一回頭秋瑤的身影便不見了。他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落花,又抬頭瞧了瞧微顫的桃枝,風一吹,一簇簇桃粉落了下來,陸春宴伸手去接,一枚小桃花掉進了他的掌心裏。他想,秋瑤還是和以前一樣,唯一變了的是秋瑤的記憶裏沒有他了。郭詔安從前院過來,看陸春宴一個人站在桃樹下,走上前去對他說道:“老板,許先生他聯係到了我,他說想要見你。”陸春宴輕點了一下桃枝,手指摩擦過粗糲的樹皮,慢慢往上,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他的神情變得嚴肅鄭重。他指著一片葉子,扭頭問道:“你過來看看,這裏是不是被蟲子蛀了一個小洞。”陸春宴仿佛根本就沒聽到他剛才問的話,郭詔安一愣,隨之很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步眯著眼低頭看了兩眼。他說:“好像是被小蟲蛀的。”陸春宴聽了都快心疼死了,拇指和食指貼在葉片上輕柔撫摸兩下,他對郭詔安說:“你去幫我把除草的藥水拿來,我噴一些上去。”郭詔安連連點頭,他小跑著出去。人剛出院子,陸春宴的後背便被拍了一下,他轉過身,兩眼帶笑,卻聽身前的小人皺著眉,對他說:“除蟲的藥水太臭了,我不喜歡。”陸春宴眨了眨眼,秋瑤說完自己就呆了,他急急忙忙補充道:“不是我不喜歡,是我覺得這棵樹會不喜歡。”陸春宴裝作茫然,問道:“你怎麽又出現在了這裏?你從哪裏來的?”秋瑤的臉漲得通紅,他在心裏罵自己,怎麽連這最基本的都沒注意到。他下意識地摸著下巴,想要先逃跑了再說,往後退了兩步,剛要轉身拔腿,手腕就被攥住了。陸春宴的掌心很涼,碰到秋瑤的皮膚時讓他打了個哆嗦,他扭頭瞪著陸春宴,“你的手怎麽那麽冷?”陸春宴立刻鬆開了手,臉上閃過歉意,“對不起,我沒注意。”秋瑤看著他這模樣,總覺得好像是自己欺負他了一樣,心裏奇怪。又聽陸春宴說:“你別走,我追不上你。”陸春宴彎腰把地上的手杖撿起,右手捏緊了杖柄。秋瑤這才發現他的腿一直在抖,像是使不上力來一樣。秋瑤疑惑,他問:“你這腿怎麽了?”陸春宴搖頭,“沒什麽,過段時間就會好了。”秋瑤抿起嘴,沉默了兩秒,他說:“別給樹澆去蟲子的水,他不喜歡的。”陸春宴歪頭聽著,睫毛很長,落下的陰影都是溫柔的。陸春宴問他:“那他喜歡什麽?”秋瑤被他這樣望著,耳根子慢慢紅了,心虛道:“玫瑰花的露水,桃樹最喜歡這個了。”郭詔安找花農要來了除蟲劑,還怕陸春宴等急了,快跑著趕回來。結果前腳剛跨到院子裏,就聽陸春宴說:“不要這個了,你讓人去幫我勻些玫瑰露水來。”郭詔安一條腿僵在半空,“啊”了一聲,納悶道:“這用來做什麽?”陸春宴指了指邊上的桃樹,“澆樹。”郭詔安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要用露水澆樹的,且還是玫瑰的露水。這宅子附近幾公裏都不見有種玫瑰的,他隻好花錢讓人從別的地方運來,反正陸老板有的是錢。做這事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奇怪,好似這樣的舉動和想法以前發生過一樣。秋瑤沒想到他隨口一說,那人類竟然真的就乖乖照辦了。他每天都被喂的很飽,葉子長得都更茂盛了。院子裏沒人的時候,他就會變化出人形去找陸春宴玩,陸春宴的屋子裏有一個東西,能放出好多好聽的聲音,陸春宴說那是唱碟機。下雨天的時候,陸春宴還會點熏香。秋瑤躺在沙發裏頭,嗅著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靡靡之音就在耳邊,渾身懶洋洋的,特別舒服。秋瑤喜歡這裏。陸春宴這段時間幾乎都住在這裏,過了春天,入夏後,天氣熱了起來,房間裏開了冷氣,還有冰飲喝,秋瑤就更喜歡呆在這裏了。他是很怕熱的,他還記得自己在果園的時候,一到夏天就被曬得葉子都懨了,又因為他結不出桃子,果農不怎麽關心他,常會忘了澆水。和現在的生活,根本就是天差地別。秋瑤靠在沙發裏,他剛才睡了一覺,頭發都翹了起來,陸春宴一直看著他,伸手捋了一下他的頭發。秋瑤望著陸春宴,他後知後覺感到陸春宴對自己是不是太好了。在他見過的人類裏,沒有像陸春宴這樣溫柔的,也沒有像陸春宴這樣對一棵樹那麽悉心的。他藏不住心事,有困惑了就會問,問陸春宴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好。陸春宴聽了笑道:“這還不能算好。”秋瑤一臉茫然,陸春宴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這不算什麽。”秋瑤縮著脖子躲開他的手,嘀咕道:“你這樣我會變得很任性的。”他聲音刻意放低,但陸春宴還是聽見了。他看著秋瑤的臉,緩緩靠前,彼此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輕輕歎了一聲,“那就再任性些。”“老板……”門被輕輕叩響,陸春宴往後退,站起身來對秋瑤說:“我出去一下。”秋瑤拿起邊上的抱枕壓在懷裏,默默地點了點頭。陸春宴從屋子裏出來,走到院子裏,便看到站在樹蔭下的許微寒。他站定,許微寒怔怔看著他,目光遊移道:“我打不通你的電話,問了你的助理,他也不說你最近怎麽了?我隻能來找你。”許微寒剛說完,便聽到屋內有人喊著,“陸春宴,唱片機怎麽沒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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