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春宴閉了閉眼,他說:“什麽時候辦婚禮?”許微寒“哈”了一聲,又恢複到了之前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早著呢,我就現在和你知會一聲,不過要是我速度快,沒準明年你就有個幹兒子了。”陸春宴不語,許微寒佯裝驚詫,不敢置信道:“你不會不想做我兒子的幹爹吧?”陸春宴瞥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你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會生兒子,沒準是女孩呢。”“我就說說唄。”許微寒兩手托在腦後,臉上是向往,“我現在想想,以後生倆孩子,一男一女多好啊,小姑娘肯定要寵著的,男孩就隨便吧。”陸春宴順著他的話又笑了,他心裏那麽痛,可卻絲毫不敢表露,好在他是隱藏情緒的慣.犯,崩潰也是不動聲色。之後許微寒說了什麽,他都沒能聽進去,隻覺得自己像是從這具身體裏遊離了出來,他看著另外一個自己,猶如上了閥門的機械,頂著完美的麵具,掩飾著內心的兵荒馬亂。秋瑤一直在等他,聽到鎖開了的聲音,便立刻跑到了門口。玄關的感應燈亮了,秋瑤站在光暈裏,像隻等主人回來的小狗,見到陸春宴的刹那,搖晃著尾巴。門半開著,陸春宴卻沒有進來,秋瑤走到門邊上,便聽到陸春宴與許微寒說話的聲音。“明天九點上麵餐廳見。”“好。”“那你早點休息。”“嗯,你也是。”陸春宴微笑著和他說晚安,許微寒把心裏的事和他都說了之後,一下子暢快了許多,他擺了擺手,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裏去。他的房間就在陸春宴的斜對麵,陸春宴看著他進屋,而後轉身,慢慢走進了房間。門輕輕合上,秋瑤見他臉色發白,擔憂道:“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陸春宴閉上眼,搖了搖頭,他躲開了秋瑤的手,後背抵在門板上,四散遊離的思緒歸攏,猶如被針紮劍刺的心麻藥褪去,痛感從這具身體裏複蘇。他的那些偽裝再也撐不住,脊骨猶如被抽掉,一下子滑跪在了地上。秋瑤被嚇了一跳,也立刻跪下來,雙手抓住陸春宴的胳膊。他問陸春宴怎麽了?陸春宴卻隻低著頭,一聲不吭。也許悲傷難過是會傳染,就算秋瑤不知道陸春宴在想什麽,就算陸春宴一句話都不願意和他說,可他依舊因為陸春宴的悲傷而難過。心裏很酸,而後控製不住的,他先掉下了眼淚。陸春宴看著砸在手背上的眼淚,愣了愣,抬起頭來,就見秋瑤紅著眼,鼻子微微皺著,像隻小兔子一樣,悶悶地看著自己。他輕輕眨眼,臉上是苦笑,抬起手,溫柔地擦去秋瑤臉上的淚,“怎麽哭了?”秋瑤拉住陸春宴的食指,握在手心裏,他問:“你在難過什麽?”“我沒有在難過。”陸春宴想要笑,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笑不出來。他在秋瑤的注視下,狼狽地撇開頭。沉悶的呼吸,刺痛的胸口,胃裏似乎被灼燒,渾身都在疼,他蜷縮著肩膀,沉默了很久,低聲道:“他說,他要結婚了。”那是秋瑤第一次看到陸春宴真情流露,他怔怔地看著那滴眼淚從陸春宴的眼旁掉下來。時間的軌跡變慢了,空氣像是被抽幹,他屏住呼吸,目光描繪著陸春宴的落寞酸楚,最終定在了他為另外一個人流下的眼淚上。第12章 12秋瑤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他,可是具體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表達,他便隻是蹲在陸春宴的身邊,緊張地看著陸春宴的一舉一動。不知過了多久,陸春宴控製住了情緒,他抬起頭看向秋瑤,聲音沙啞,低聲道:“你不用一直這樣陪在我身邊。”秋瑤搖了搖頭,“你哭了。”他伸手指了指陸春宴的眼角,把頭湊過去,額頭抵在陸春宴的胸口,小聲說:“我哭的時候,你也陪著我。”陸春宴愣怔,懷裏的人就好像是這世上最貼心的的小寵物,小小的乖乖的不吵不鬧,待在他身邊。陸春宴低頭看著秋瑤的發頂,手掌覆在他的發頂,揉了兩下。秋瑤抬起頭,用臉去蹭他的手,掌心貼著細膩的皮膚,陸春宴心頭微震。他看著秋瑤把手舉起,懸在半空,而後手掌張開抖了抖,笑著說:“看……煙花。”這大概是陸春宴看到過最抽象的煙花了,他呆了幾秒,隨後肩膀輕輕顫抖,笑了出來。他溫柔得攥住秋瑤的手,秋瑤握成拳頭,寬大的掌心輕輕鬆鬆就把秋瑤的小拳頭給包裹住,幹燥的指腹貼在手背上,陸春宴說:“我抓住煙花了。”小孩子哄大人的方法無非就幾種,摟摟抱抱蹭蹭。秋瑤把兩隻手的煙花都送給了陸春宴,又把腦袋貼到陸春宴懷裏,小聲說:“你還難過嗎?”陸春宴沒有回答,而是把他撈起來,輕聲道:“去休息吧。”秋瑤隨著他一起站起來,雙腳踩地後沒有站穩,整個人又倒在了陸春宴身上。陸春宴兩手扶著他的胳膊,秋瑤的身體軟趴趴的,委委屈屈道:“蹲太久,腿麻了。”陸春宴失笑,歎了口氣,一手攬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托著他的膝蓋,把他整個人都橫抱了起來。秋瑤“哇”了一聲,張開手摟住陸春宴的脖子,身體往上靠,貼得緊緊的。陸春宴把他抱到床上放下,秋瑤坐在床邊,陸春宴則半跪在地上,他的手掌托著秋瑤的後腳跟,手指順著腳踝往上,低聲問:“哪裏麻了?我幫你捏捏。”秋瑤的紅色襪子實在是太醒目,陸春宴說著先把他的襪子給脫了。秋瑤渾身都白,腳指頭圓潤白皙,大概是因為不好意思,腳尖繃得緊緊的。他的腳往後縮了縮,幹巴巴道:“不麻了……”“怎麽還害羞了?”陸春宴瞧他滿臉通紅,也沒多想,指腹點著他的小腿肌肉,用了些力氣,揉捏了幾下。秋瑤的腿很細,腳踝一隻手就能圈住,小腿形狀優美,順著膝蓋往上,碰到大腿時,就見他身體顫抖,半笑著說:“別揉了,這裏好癢。”他一邊笑一邊喘,掙紮著往床上逃,陸春宴沒想到他那麽怕癢,站了起來笑道:“好了,我不捏了。”秋瑤抓起被子,把自己卷在裏麵,聽到陸春宴的話,就一股腦的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衣服都散開了,露出小片鎖骨。他仰起頭,下巴尖尖的,臉上薄紅,眼角有些濕潤,非常賞心悅目的一幕。陸春宴剛想說話,就見秋瑤從床上跳下來,鞋都不穿,光著腳跑到浴室,擠到門裏。陸春宴看著他進去,不由道:“你急急忙忙做什麽?”“我要洗澡了。”“你衣服都還沒拿。”門從裏打開,秋瑤的腦袋卡在門縫裏,看了眼陸春宴,不知道在警惕什麽,見陸春宴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他從裏麵出來,快速跑到行李箱前,拿了要換的衣服後立刻跑了回去。陸春宴困惑地看著他像是一陣風在房間裏飄過,無奈道:“不要跑那麽快,當心摔了。”秋瑤不吭聲,跑進浴室裏,門“咣當”關上,下一秒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他站在鏡子前,燈光昏黃,熱水氤氳,鏡麵湧上一層霧氣。秋瑤喘著氣伸出手,擦去鏡子上的水霧,他看著自己,摸了摸自己越來越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