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闌秋盯著對方,啞然失笑。“雖然比較無私的做法是,讓你在未結合的情況下吃掉我,可是,”方麒仰起頭,直直地看著陸闌秋:“我還是希望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什麽別人奪不走的東西,一旦想到你可能忘掉我跟別的什麽人結合我就嫉妒地想死掉——我就是這麽個自私的人,如果讓你失望了,對不起。”方麒將臉埋入他的掌內:“但是,我的請求不會收回,我沒有任何時候能夠比現在還想和你結合。”方麒的聲音有些悶,但是一字一句,都無比堅定。“誰說咱倆一定會死了?這才第三天,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救我們了呢?”陸闌秋挑眉道。“也有可能,我們到死都不會等到人來。”方麒仰起頭,由下而上地仰望著他,嘿嘿一笑:“所以有些事,還是要趁著有精力的時候做,不然真等到要死的時候,也隻能有心無力。”陸闌秋黑線,很想一巴掌拍死這個要死了還不忘開車的家夥。“方麒,我記得我跟你說過,與其跟你一起死,我更願意跟你一起活?”陸闌秋道。方麒望著他,從他的角度看,陸闌秋的模樣依舊很好看,即使因為缺水導致嘴唇越發皴裂,似乎還有些破皮出血,但那雙眼睛卻顯得越發明亮,看人的時候能直達人心,他點點頭。陸闌秋粲然一笑:“我告訴你,咱們都不會死,咱們會活下去的,所以那些什麽吃不吃掉你的話,就別說了。你要是再敢說這種話,小心我大嘴巴抽你,放海東青撓你。”方麒愣愣的看著對方,一時有些回答不上來。陸闌秋揚眉:“聽懂了嗎,傻子?”方麒還愣著,不過還是乖乖地點點頭。陸闌秋幾乎是肉眼可見對方那前一刻還鬥誌昂揚晃來晃去的尾巴瞬間低垂下來。可憐方隊長,平生第一次這麽勇敢向心上人提出結合申請,居然得到的結果是被抽大嘴巴,被海東青撓,慘成這樣找誰說理去。眼見對方快要失落到角落裏去種蘑菇了,陸闌秋繼續道:“但是。”方麒抬頭看著他,陸闌秋神色依舊是淡淡的,可眼中卻是含笑的,聲音像是被熬化了的綠豆糖水,溫柔到難以置信:“我讚同你之前那句話,我沒有任何時候,能比現在還清楚,你就是我所選擇的那個人,別任何人,都不行。”他說著,竹節一樣修長白皙的手環上方麒的胳膊,額頭抵上對方的,一雙眼直直望進對方的眼裏:“哨兵方麒,我同意你的結合申請——惟願君如利刃我如盾,護君百戰,生死與共,不離不棄。”說完,他輕輕貼上對方的嘴唇。方麒徹底愣住了,這句話他並不陌生,那是很早很早以前,早到哨兵向導剛剛出現的那個年代,曾經因為戰爭,犧牲了無數的哨兵,那時候,很多向導最後的結局,不是瘋了就是死了,許多熬不住了就主動洗去標記,唯有一個向導,在這種情況下,始終堅持著沒有洗去標記,最終死於精神枯竭。而剛剛那一句話,便是這位向導死後的墓誌銘,後來為了紀念這位向導,這句話便作為向導學的卷首語,是每一個向導的畢生追求,也是許多向導結合時的誓言。他從來沒有聽過,有任何一句話,能夠像這句話那樣動聽和優美。陸闌秋很快發現自己吻的這人根本就傻掉了,有些不滿地輕輕咬了咬對方的嘴唇,含糊道:“方隊長,我雖然知道你現在很震撼很感動,很想立馬大哭一場,但鑒於我還在吻你,麻煩你能不能專心一點?”回答他的,是一把牢牢扶住他後腦勺的手掌,那雙手炙熱,寬大,掌心有繭,是他熟悉的哨兵的手,無論是握槍、握刀,都穩如泰山的手。那雙手曾經徒手捏斷活人的腿骨,也能一拳揍飛喪屍的腦袋。就是這樣一雙手,此刻虛捧著他的腦袋,視若珍寶一般的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一般戰戰兢兢。與此同時,這個吻的主導權已經徹底移交到方麒手上,不同於剛剛陸闌秋那點到而至清淺如露水的輕吻,方麒的吻依舊保持了這人一貫的風格,炙熱而直接,那藏匿在平靜如水的神色之下的是埋藏數年的熱情。那是他從少年起便始終燃燒於五髒之內的火種,在經年的時光中長久且曆久彌新。滾燙的舌尖帶著缺水導致的幹燥,陸闌秋的嘴唇原本已經有些破皮,輕微一觸碰便生疼,方麒便伸出舌頭一一幫他舔舐,帶著些血腥味道的唾液將他的嘴唇潤濕,隨之舌尖漸漸深入,在口腔裏攪動風雲,纏著陸闌秋的舌,一絲也不肯退讓。陸闌秋乖順極了,靜靜地迎合他,方麒是個善於在實踐中總結經驗的人,有了以前幾次經驗之後,他已經很懂得怎麽在接吻這件事上取悅陸闌秋了。陸闌秋覺得此刻內心像是一盆裝滿水的容器,有什麽東西從那裏滿溢出來,他感到驚訝。——原來是這樣的。以前的幾次接吻都是在情勢緊急的情況下發生的,兩個人真正心意相通之後的接吻原來是這樣的。像是冬天裏從寒冷的室外一身疲憊地回家,脫掉衣服躺在溫度正好的浴缸裏的感覺,一切被冰凍的細胞都活了,幹涸的靈魂被滋潤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真是虛度了,情愛原來是這樣美好的東西,原本他並不覺得孤單,可當有這玩意強行填塞進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心還能這樣滿,它被泡軟了,整個像是棉花糖一樣,一捏便有散發著誘人氣息的糖漿冒出來。他被吻得極其舒服,懶洋洋地像是沒了骨頭,雖然他懷疑是自己被誘發了結合熱,但是他此刻根本顧不上這麽多,隻想隨便方麒怎麽折騰他。他想成為他的向導,哨兵方麒的向導,這個世界上名正言順站在他身邊的唯一存在,想要將自己融入對方的骨血之中,從此以後,兩個人生同衾,死同穴。迷迷糊糊之間,他感到方麒正在逐漸將手往下伸,每到一處都是顫栗,他靈魂忽然清明,一把抓住方麒的手。方麒手一頓,盡管哨兵整個人都處在蓄勢待發地狀態之中,卻仍舊停了下來,認真等著他的話。哨兵的眼熾熱如火一樣翻滾燃燒,臉上依舊是冷靜自持的表情。雖然手上暴起的青筋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哨兵仍舊等著他的下文,仿佛沒有得到綠燈標識之前絕不肯越雷池一步。陸闌秋內心偷笑一聲:“請不要溫柔地對待我,它現在是你的了。”他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軟。然後,一把火轟然在彼此腦內燃起,帶著經年的灼熱,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之後他就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隻覺得有時候像一團麵團,被揉來揉去,最終揉成一攤爛泥;有時候像是一塊可口的糖霜,被一點點舔食,化成一灘糖水。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有一小片靈魂離開了自己的軀體,飄到半空之中,和那兩隻精神體一起好奇地望著這兩個抱在一起的人,那個人像他,又不像他。他忽然明白,人的靈魂生來就是殘缺不全的,會本能在這世上尋找一相契合的人,隻有湊到一起,它才是完整的。有些人不大幸運,找到的是不大合適的,於是便耐著信子打磨彼此,最後勉強湊在一起,有的人打磨了一輩子,除了把自己磨幹淨,一無所獲。他居然這麽幸運,就這樣找到了最契合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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