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整個臉已經紅透了,他終於明白過來這是對方故意在捉弄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回頭瞪了一眼陸闌秋,想要同對方理論。誰知那個使壞的人卻捧著肚子蹲了下來,兩個肩膀抖得十分厲害。“你怎麽了?不會是剛剛那一碗麵吃壞肚子了?”方麒趕緊跑過來,誰知靠近了才發現,某人正抱著肚子笑得直打顫。方麒氣得直接把那把倒下的凳子踢開,可是陸闌秋笑得這樣開心,像一朵在風裏肆意盛放的花,跟平日裏冷著臉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他不知不覺站在那裏看得呆了。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長途跋涉的登山者,獨行千裏,隻為來等待一朵雪蓮的盛放。那些寒冷和疲憊,隻是來自花朵的考驗。陸闌秋記憶裏,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笑過,不曉得是不是受方麒的記憶影響,他覺得自己的性子越來越像十多年前的自己了。笑夠之後,他仰頭看著對方,發現方麒站在逆光處,並不能看清處少年臉上的表情,他有些擔心對方真的生氣了,便收起笑,開口道:“怎麽了?生氣了?”方麒沒有答話,空氣裏是凝滯的暖風。陸闌秋隻好癟癟嘴,準備自己站起來。下一秒,一個黑影靠近,一隻微涼的手伸過來,輕輕執起他的手,那雙還握著把對方麒腦袋行凶的剪刀的手。陸闌秋一時愣住了,不大明白方麒想要做什麽。那隻手的主人把陸闌秋的手攤開,拿走他手裏的剪刀,然後緩緩執起陸闌秋的手,在他手心輕輕吹了一口氣。那些殘留在手心的碎發,便順著那一陣風吹開了。“等一會你先去洗吧,我要收拾收拾這裏。”少年做完這一切,仿佛完成了一件極重要的事一般,如釋重負地轉身到廚房裏找笤帚去了。隻留下陸闌秋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自己的手,感覺到自己一顆心亂得不成樣子。怎麽回事,他剛剛似乎無形中是被方麒給調戲了?明明是他想要捉弄方麒的,怎麽變成了自己被人給撩了?事實證明,不管是什麽年紀,方麒總有不動聲色撩動陸老師的能力。兩人把房間收拾幹淨之後就各自去洗漱,方麒勉強摸出了一套小號的衣服扔給陸闌秋。等到陸闌秋出來之後,方麒自己再進去,陸闌秋趁著這個時間觀察了一下方麒的家,麵積不大,但是能看得出精心收拾過的痕跡,可惜已經蒙塵的窗戶顯示出那個精心收拾的人不在這裏。房間裏還留著關於那個人生活的痕跡,女式拖鞋,手提包,褪色的首飾盒,以及放在桌子上厚厚一摞繳費清單。這些東西構成了屬於少年方麒逼仄而苦難的生活。太真實了,當陸闌秋的手撫摸上那褪色掉漆的書桌時,連木質的紋理都纖毫畢現。“你今晚上睡地板,我已經給你鋪好了。”方麒已經洗完了,正在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腦袋。陸闌秋回頭,令人熟悉的板寸,濕淋淋地頂在頭上,少年的臉上還帶著水珠。——又是這種眼神。方麒皺了皺眉,陸闌秋每次出神望著他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帶著熟悉與懷念,還有自己看不懂的悵然。“喂,跟你說話呢。”陸闌秋回過神,點點頭表示明白。等到躺在方麒在地板上給他鋪出的床褥上時,這種令人窒息的真實感讓陸闌秋再次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在方麒的意識海。他默默地想起年少時騎車路過的能看見海的公路,還有路邊伸出枝丫的三角梅。屋子裏很安靜,溫暖的被窩讓他想起前一天晚上流落街頭的慘烈,方麒的意識海實在太真實了,那種孤獨淒涼的感覺一點也不像虛幻。窗簾並不十分嚴實,偶爾會有光線漏進來,在牆上落下一閃而逝的光斑。在這種黑暗安穩的環境裏會讓人產生出傾訴的欲望。“喂,你睡著了嗎?”方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怎麽可能睡得著,陸闌秋默默回道,但他隻是含糊回答道:“……怎麽了?”“那天……你為什麽要幫我?”少年的聲音在黑暗中有種空曠感。為什麽?陸闌秋努力回想當年的自己為什麽要幫助他,那時候自己因為覺醒為向導,每天承受著巨大的精神負荷,處在一種精神十分不穩定的狀態。這件事在陸闌秋的回憶裏並沒有很深的印象,他隻記得自己當時十分煩躁,以至於想要找什麽方式來發泄。而那幫青年不過正好撞在了槍口上罷了。陸闌秋翻了一個身,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含糊道:“不為什麽,看那些人不順眼罷了。”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你其實可以不用太當一回事的。”他實在沒想到,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方麒記了這麽久。“不,你幫了我就是幫了我,你可以不當一回事,我不能。”少年的聲音帶著清晰的堅定。陸闌秋翻了一個身,正要回答,正好看見黑暗中少年一雙眼盯著他。明亮而清澈的目光,陸闌秋心中一軟。“你要記著也行,多收留我兩晚吧。”陸闌秋把臉埋進被子裏,偷偷露出一個笑。方麒沉默了,看樣子並不是很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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