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和曾衍之去的是同一層。那一整層樓都是機構的教學區。 不過想也知道,高中生會來這裏無非是去十九樓的機構,或者十六樓的夜店。 而夜店十點才正式開門,也不對穿著校服的學生開放。 沉默在兩人間發酵,曾衍之麵無表情,男孩兒滿臉糾結。 “呃,對不起。” 眼看十九層要到了,男孩兒終於開口道歉,語氣幹巴巴的,非常勉強,但還算真誠。 “沒事。”曾衍之淡淡道。 男孩兒瞄一眼被咖啡浸進去變成深色的襯衫,下定決心地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五百塊錢,遞到曾衍之麵前,“我現在身上隻有這麽多現金,如果不夠,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再給你轉。” 曾衍之輕輕掃了眼嶄新的紙幣,推回去,“不用。” “怎麽能不用呢——” 話音未落,電梯已經到了,曾衍之率先邁開長腿走出去,再不快點簽到他就要遲到了。 小尾巴卻一直跟著他,看他簽到以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這裏的老師啊,那你把你的衣服尺寸告訴我,下次來我賠你一件。” 眼看男孩兒大有一副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的架勢,曾衍之隻得讓他掃了自己微信,看他滿意離開才得以去自己任課的教室。 帶著一身咖啡漬講了兩小時課算不上什麽特別好的體驗,曾衍之下了課還是決定先去洗手間草草處理一下。 他將手機放在洗手台上,屏幕有所感的亮起,顯示一條未讀微信。 克爺:老師好!給我一個備注還有你的碼數。 曾衍之當然不可能真讓他買一件,咖啡漬他可以洗掉,就是麻煩了點。 於是他隻把自己的名字給對方發過去,就沒再理這個小孩兒了。 他在隔間解開襯衫衣扣,拿濕巾一點一點擦掉黏糊糊的咖啡漬,沒注意到旁邊冒冒失失地闖進來一個人。 “老師!”是那個男孩兒。 曾衍之聞聲轉過身,抬了抬眉:“你還沒走啊。” “你、您沒回我消息……”男孩兒解釋著,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曾衍之白皙的胸口上,呼吸一滯。 他猛然轉過身,耳根不可抑製地燒起來,說話都打結了:“我,我想起我包裏有件t恤,是準備打球後換的,還沒穿,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先將就一下!” 曾衍之看男孩兒背對他顫抖著手把短袖t恤遞過來,沒再拒絕,道了聲謝謝,折回隔間把髒衣服換了下來。 男孩兒的體型比曾衍之稍大一些,t恤穿在曾衍之身上有點空,麵料上有淡淡的檸香,是alpha的信息素味。不大習慣這麽直白全身接觸alpha的信息素,曾衍之掏出隨身帶的阻隔劑往身上一通噴,這才舒服了些。 剛走出隔間兩步,手裏的衣服就被男孩兒搶了過去,男孩兒紅著臉說:“衣服我帶回去洗,我下課時去辦公室看過您的課表了,下周二我會帶過來的。” 曾衍之點點頭,由他去了。 男孩兒家境應該不錯,下了樓有專門的司機來接,曾衍之目送他離開後,才劃開手機準備打車去預定的旅館睡一晚。 克爺又發來一條信息:忘了告訴老師了,我叫薑恪也。 曾衍之回:備注了。 薑恪也又立刻發來一條:老師是omega嗎? 曾衍之:對。 薑恪也:以後老師遇到困難可以和我說。畢竟我是alpha嘛! 曾衍之忍俊不禁,抿了抿唇,小朋友還挺可愛。 他動動手指,回:好。 關掉聊天界麵,打開打車軟件,還沒下單,不遠處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曾衍之慢悠悠地看過去,下一秒,臉色驟變。 霍騁這人怎麽陰魂不散的! 沒給他轉身的時間,霍騁幾步就到了他的麵前,抓住他的手腕往胸前一帶,“想跑?” “沒。”曾衍之踉蹌一下,站穩在他麵前,鎮定地反駁。 “在這裏都能遇見你,你說,我們是不是特別有緣分啊?小花露水?”霍騁湊近他的臉,咬牙切齒地問。 曾衍之掙了掙,沒能把手從對方手裏抽出來,隻得作罷,用另一隻手推了推眼鏡,冷淡又直白:“上一次的事,你想怎麽解決?” 霍騁上下掃視一番曾衍之,看他oversize的t恤上張揚的鐳射花紋字母,冷笑嘲諷:“全球限量版t恤?看來你也不像資料上寫得那麽缺錢嘛。” 曾衍之不想解釋,任由霍騁拽著他回了樓裏,一路上到十六層。 電梯門開的瞬間,麵前的視野頓時暗了好幾度,熒光色燈管嵌在周圍,泛著冷色調的光,最裏麵單獨建的一扇門,從門縫中溢出節奏感極強的音樂,推開的同時,裹挾歡呼尖叫震耳欲聾地灌入耳中。 霍騁將他帶去了預定的卡座,桌上已經放滿了洋酒,霍騁大爺似的往最中心的位置一坐,立即有omega湊了過去,軟軟糯糯地靠進他懷裏。 付晗等人也陸續入座,隻有曾衍之像塊木頭站在桌邊,僵硬得格格不入。 霍騁將曾衍之極為不適的模樣納入眼底,嗤笑一聲,“過了今晚,咱倆一筆勾銷。” 曾衍之眼睫顫了顫,低聲道:“好。”第4章 夜店裏人越來越多,付晗他們好心給曾衍之讓出了霍騁身邊的位置,沒讓他幹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 曾衍之也不客氣,坐到霍騁的另一邊,安安靜靜地等霍騁發難。 昏暗的環境下四周折射過來的光線將霍騁英俊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他伸出手,漫不經心地用手指輪流敲打著桌麵,像一隻慵懶的獅子等待著獵物落網。 “先熱熱身吧,‘吹牛’會嗎?”霍騁讓懷裏的omega往玻璃杯裏滿上兌過軟飲的酒,四分之一酒兌了四分之三軟飲。的確是熱身。 “會。”曾衍之說。 霍騁揚了揚下巴,問卡座裏的其他人:“你們誰來?” 幾個少爺都在觀望,不清楚霍騁究竟是想整人還是泡人,畢竟曾衍之長得也不差,一身清清冷冷的氣質莫名吸引人,霍騁又是個不按理出牌的主,萬一踩了雷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於是一時間竟然沒人回答。 霍騁也不覺得尷尬,手掌推了推身邊的omega,隨便指使道:“就你先吧。” omega是第一次陪這幫少爺,他是其中一個人帶來給霍騁尋開心的,長得可愛,說話也甜,是實實在在標準討喜的omega類型。被點了名,他湊在霍騁耳邊軟軟撒嬌道:“我不擅長這個,如果輸了,霍少可不能怨我呀。” 甜膩的omega信息素縈繞在霍騁呼吸間,霍騁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往omega身上一拍,示意他動作快點。 曾衍之眼觀鼻鼻觀心,心道:話多。 兩人分別拿一個篩盅,放入五個骰子,進行第一輪遊戲。 曾衍之搖了一個四一個六三個一。他看向對方,讓對方先開始喊數。 omega笑了笑,“三個三。” 曾衍之:“加。” omega:“四個六。” 曾衍之:“加。” “六個六?” “加。”曾衍之不動如山。 omega像是陷入了苦惱,思索一番,最終下定決心一般:“那我開七個吧。” 雙方揭開篩盅,omega隻有一個六。一共六個六,而曾衍之喊了七個。曾衍之輸了。 “lucky!”omega眼睛笑得彎彎的,靠上霍騁的肩撒嬌地蹭蹭,像隻等待誇獎的小白兔。霍騁敷衍地捏了一下小白兔的臉,把一杯酒推到曾衍之麵前。 曾衍之一飲而盡。 “夠爽快。”霍騁看戲捧場似的拍了拍手,少爺們也跟著稀稀拉拉地拍手。 第二輪依舊是和小白兔玩,曾衍之又喝一杯,到第三輪才贏了小白兔。 小白兔喝下一杯,然後換人。 曾衍之明白了,這是要讓他車輪一圈,他輸了就一直喝,別人輸了換下一位。他毫不懷疑,“熱身”之後,霍騁還有更過分的在等著他。 一圈下來,一瓶兌過軟飲的酒一半進了曾衍之口裏。 曾衍之的皮膚很白,因此才浮起一層淡淡的紅就被霍騁看得一清二楚,霍騁挑釁地問:“還行嗎?小花露水。” 曾衍之放下玻璃杯,言簡意賅:“繼續。” 霍騁哼了一聲,稍坐起身,手一揮將桌麵的篩盅推開,“玩金字塔吧。” 眾人明白了,這是要開始灌酒了。 金字塔的遊戲規則類似二十一點,將撲克順序打亂後放置成金字塔的模樣,底牌到端牌數字隨機,每張牌以叫酒的形式來判定歸屬。 霍騁定下的規矩是,第一排每張牌半杯起叫,四杯封頂。第二排每張一杯起叫,同樣四杯封頂。以此類推。 花牌算半點,其餘按牌麵數字算。為了湊到二十一點數的撲克,每個人都需要斟酌選擇,是選擇多喝搶牌,早點湊齊,還是選擇靜觀其變,到最終可能受到懲罰。 無論是沒湊夠二十一點還是超過二十一點都會被罰酒,除了已經攢的酒債,每缺半點或多半點,還要多罰四杯,算下來同樣得喝不少。 既然知道了霍騁的目的,霍騁的好兄弟們心連心,一點都不客氣,隻要曾衍之叫牌,一個喊得比一個狠。 曾衍之目前手裏的牌三五八k各有一張,還有兩張二,這幾張牌都是他在沒有叫滿的情況下拿到手的,然而就算這樣,他仍然攢下了十四杯的酒債。 曾衍之還差半點湊齊二十一點。 霍騁早就湊齊了,閑下來一直在算曾衍之的牌,眼下已經叫到了第三排,出現了一個j,霍騁摸著下巴,讓小白兔叫:“三杯。” 小白兔想要的不是這張,礙於霍騁的壓力還是搶了過去,曾衍之了然,暗忖三杯和四杯又有什麽區別?他收好手裏的牌,不打算繼續喊了。 最後統計下來,曾衍之要喝十八杯一比一兌的酒,其次喝得最多的是小白兔,十五杯。其餘人要喝得也不少,但隻有兩個人超過十杯。 一杯接一杯的酒在眾人的起哄下下肚,小白兔喝到一半就不行了,無辜又柔弱地苦笑認輸,霍騁將他剩下的酒分給其他人去喝,卻死死盯著曾衍之不讓他漏下一滴。 曾衍之喝到嘴裏泛酸,不喜歡味道都是小事,主要是太撐了。他下意識壓了壓鼓脹的小腹,提出去衛生間,霍騁看他額頭沁著細細的汗,眼角殷紅,嘴唇卻是生冷泛白的,疑惑地發現自己心裏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報複的快意。 霍騁大赦般點頭同意,曾衍之幾乎是衝撞地撥開人群往衛生間跑過去,闖進一個隔間就開始摳吐。 他將胃裏的東西吐得一幹二淨,渾身的汗毛都因為不適感豎起來了,扶著牆深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曾衍之,你在裏麵嗎?” 是付晗。 “嗯。”曾衍之又衝了一遍馬桶,扯過一截衛生紙擦了擦嘴才開門出去,他看向尋過來的付晗,嘲諷地勾起嘴角:“放心,我不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