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黑山外一處小土坡聳動了幾下。


    新泥翻出,起初不過野兔打洞,到後來整個地皮都被掀起,黑色蓋黃土。


    魏玨首先探出身子,環伺四周,而後越出,向身旁的密林藏去,身後緊隨一道道身影,泥洞就像巨口,刷新著士兵。


    唰唰唰——


    樹葉翻動身。


    不時有小鹿、野豬冒出,但剛撞見魏玨,便嚇的撒腿就跑,像是見了百獸之王。


    ......


    幽深樹林,水潭旁。


    月色下,波光粼粼。


    秋夜的風相比白天格外的寒冷,帶著濃重的水汽,席卷向眾人,吹得篝火搖晃。


    三十來號人圍聚在一起,更準確的說是以圍聚在福貴身旁,身後樹上都掛滿了人,而魏玨身旁卻空無一人。


    篝火搖曳。


    福貴隨手添了些柴禾,火焰燃燒,抵禦夜風的寒冷。


    審視的望著魏玨。


    咕嘟——


    他咽了口唾沫:“兄弟,也分我一口?”


    魏玨眉頭一挑,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水囊,扔了過去,裏麵都是餘父送的好酒。


    “謝啦!”


    “好酒!”


    “福老大,我也要!”


    “滾滾滾,就這麽一口,都不夠我喝的,等到了飛雲城,我再請你們喝,喝的酩酊大醉。”


    “啊,福老大你不講義氣啊!”


    福貴嘿嘿一笑,舉頭就要一口悶,然而一隻秀氣短小的瓊脂小手抓了過來,一把搶過了酒囊。


    “阿妹!”


    “嗯?”


    “給我留一口.....\"福貴可憐兮兮說道。


    福禎翹著瓊鼻,頗為得意,她從口袋掏出一小瓷碗,倒了點酒,然後就像貓喝水似的,舔著小碗。


    幸福的眯著雙眼。


    在一陣嬌哼後,她將酒囊還給了福貴,惹的對方欣喜若狂。


    福禎好奇的望著倚靠大樹的魏玨,英俊麵容,讓人心生好感。


    魏玨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甚至比那蠻族天才呼然勒雨,還要帥氣,那是一種氣質上的差距。


    魏玨就像生長在幽穀的黑蓮,靜靜綻放,整個人給人一種深邃飄渺的感覺,但卻又極具破壞力,那種猝然破麵的恐怖氣勢,隱藏在黑蓮之下突然展現的猙獰,極具張力。


    “喂!”


    “喂!”


    魏玨眉頭一皺,說道:“小姑娘,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吵?”


    福楨雙眸圓睜,


    小臉氣紅了。


    剛要還口,突然想起對方說她很吵,於是便邁著渾圓小腿,走到他身前,雙手叉腰,俯視坐著的魏玨,死死的盯著他。


    大有一副魏玨不道歉,就一直盯下去的打算。


    場麵又冷了下來,眾人依舊圍在福貴身旁,隻是魏玨身旁多了個怒氣衝衝的矮小身影。


    魏玨飲了口酒,望著天上明月。


    此刻洛沁、孔青翎、牛山都在望著這輪明月吧?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嗬嗬——


    他自然是有打算收服這支人馬,但他又不是那種王者,一出手,王霸之氣側漏,眾人納頭就拜。


    時機未到。


    慈夏山倒是頻頻望向魏玨,魏玨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要不是礙於當前的氛圍,他早就跑過來嘮嗑了。


    但他又不敢,明顯眾人在排斥魏玨,也就福楨完全不怕得了。


    “福老大,你說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


    “當然按照計劃去飛雲城,投靠雲校尉,雲校尉和我們校尉私交甚好,我曾經和他有過數麵之緣。”


    “到時候,我們就以飛雲城為根基,等待後續出來的兄弟,共同抵禦蠻族。”福貴說道。


    聲音洪亮,完全不怕魏玨聽到,或者說他就是有意讓魏玨聽到。


    慈夏山已經和他交代了,魏玨是斷空城的人,斷空城破城比他們還早一月,此刻斷空軍早就被蠶食殆盡了。


    魏玨如今也無家可歸。


    像這樣的大高手,他福貴自己想收到自己手下,到時候去飛雲城也多了份底氣。


    而魏玨若想要去飛雲城,來曆不明,那邊不把他當成奸細都不錯了。


    所以,福貴自信,自己憑借他和飛雲城的關係,能夠拿下魏玨。


    福貴滿臉傲氣,覺得他此刻運籌帷幄之中,簡直就是帥才!


    “可是.......”慈夏山有些支支吾吾道。


    “怎麽,夏山你有什麽見解?”


    慈夏山還是有些猶豫,偷偷的看了眼魏玨的方向。


    “有話就說出來,我這個人還是很皿煮的,千夫長裏麵就我最好說話了。”


    “可是,就算我們去了飛雲城,那也不過是重蹈覆轍啊!”


    一句話畢。


    全場寂寥。


    慈夏山硬著頭皮道:


    “現在內三城,黑山、白山、雲山都不支援我們,隻剩下外三城抵禦蠻族,沒有後援,怎麽可能耗的過蠻族,到時可見飛雲城下場,隻會重蹈我們落日、斷空二城的命運。”


    “要我說,這就是天子荒唐!”


    “任用外戚徐進當大將軍,那個狗屁屠戶懂個毛線打仗,邊城都淪陷了,大將軍居然端坐京城,靠著他套遊隼傳訊遠程指揮前線。”


    全場再一次沉默。


    所有人都驚愕的望著慈夏山,頭皮發麻,不是對他見解的震驚,而是對他不敬天子的震驚。


    天子如何用人,


    他們可沒有資格說。


    何況質疑的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這要是被徐進知道了,他們全都得死。


    “這是誰教你的?”福貴陰沉著臉。


    他不相信慈夏山能說出這種話,大淵開國八百載,忠君愛國的思想早就融入了他們的靈魂。


    有人敢質疑天子?


    何等的大逆不道!


    慈夏山說完,也是滿臉震驚,完全不知道這些話怎麽就從他口中吐露了出來,心中有些後悔,但也有些暢快和恍惚。


    他望著魏玨的方向,這些都是白天聊天時候魏玨說的,可把他三觀震得稀碎。


    然而,等魏玨走後,他細細回味,卻發現這些都非常有道理。


    不自覺就深刻到腦海之中。


    福貴見慈夏山頻頻望著魏玨,而白日兩人又有接觸,自然明白了緣由,這個人不僅實力強大,思想還大逆不道。


    “胡說八道!”


    福貴冷著臉。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躁動,魏玨完全沒有在意,可惜他們不知道什麽叫思想鋼印,八百年的奴役,已經深深刻入他們的靈魂之中。


    而作為現代人的他,對皇權可沒什麽思想濾鏡。


    反而對這些肉食者嗤之以鼻。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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