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路看著他。“有點兒遠,一直坐飛機或者別的什麽去都會無聊,”謝臨君說,“我們可以走走停停,算好日子,報道那幾天過去就行。反正暑假還有很久。”“高中畢業旅行啊?”江路想了想,笑了。“嗯,”謝臨君關上手機,坐到江路身邊去,“是不是有點兒晚了?”“不晚,”江路說,“什麽時候走?”“看你想去哪些地方,”謝臨君說,“想去的地方少我們就晚幾天出門,多的話就早幾天。”“那我琢磨琢磨,”江路笑了笑,想站起來,但吃過藥後的無力感讓他的腿腳仿佛不屬於自己一般,完全不受他的控製,輕歎了口氣候,他說,“反正要去天津聽快板。”“嗯,”謝臨君看著他,“隔得不遠。”江路想了想又笑了,視線從謝臨君的臉上一點點滑到下巴再滑到鎖骨,就這麽一點點地往下攀爬,最後落在膝蓋上那一點兒不細看的話完全看不出來的痕跡上。他說那是自己離開那年冉秋妤打的,用來打他的木板上的倒刺刮破了皮膚,硬生生弄出挺大一條口子來,後來結痂脫落了,留下了淺白色的疤。謝臨君身上總是有很多疤。奇奇怪怪的傷痕,有時候倆人脫了衣服一塊兒洗澡的時候江路都能看見他背後的傷疤,還有腦袋上已經有幾塊長不出頭發的地方,現在頭發長長了蓋住了光禿禿的頭皮看不太出來。但是江路能看到。一旦看到謝臨君身上的傷,就覺得過去那些黑漆漆的日子又回來了似的。但謝臨君總能在這種時候拉住他的手。治病的過程總是充滿了煎熬的。江路終於提起力氣配合,但這不代表治療的路上就會一帆風順。藥物帶來的副作用讓江路覺得自己像個**。發胖,忘性大,失眠多夢等症狀讓他疲憊不堪,太陽明豔的那天早上差點兒沒能起得來床。藥物的副作用其實沒有這麽大。不止一個醫生這樣說過。但江路所表現出來的就好像被人按頭灌了一整瓶藥那樣,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明天就出發了啊,” 謝臨君洗完碗出來看著江路,“你去看看你還有什麽沒有收拾的東西麽?”“不想動啊。”江路說。他枕在沙發靠背上的腦袋轉過來望著窗外,陽光把綠油油的日子曬焉,最頂上的樹葉甚至蜷了起來,恨不得鑽回樹幹重塑木身以示安慰。這麽炎熱的天氣,踏出空調房一步都是死亡。第二天江路也是這樣頂著一臉我要死了的表情出的房門,兩個人打算從重慶那邊出發,先到解放碑繞一圈。但礙於這樣的高溫,加上江路很鄭重地說:“三十三度以上的溫度不要喊我出門。”去重慶的計劃就這麽暫時放在了一邊。路過的時候還是歇了會兒,找了個酒店住著,等晚上,溫度終於降下來雖然也沒降多少依舊能讓人感受到他比火鍋還要火熱的體感溫度的時候,江路終於出了門。“蜜桃烏龍,”江路找了家奶茶店待著,扭頭問謝臨君,“你喝什麽?”“一樣吧,”謝臨君對這些沒什麽研究,他撐著臉坐在桌子那邊,盯著江路看了會兒,“你是不是胖了?”“藥物作用,”江路說,“你知道的。”謝臨君抿了抿唇沒說話。這家蜜桃烏龍裏還放了點兒椰果進去,江路喝一口就嚼一會兒椰果,喝得很慢,手裏的茶涼得厲害,背後卻一陣一陣地冒著。他擦了擦汗,抬起頭看著天上,“好大的月亮啊。”謝臨君挺含糊地應了一聲。江路又看著謝臨君,“星星也很多。”謝臨君抬眼看著他。江路笑了笑,把吸管從唇邊拿開,往前跑了兩步,轉過身來,謝臨君發現他的笑容有點兒牽強。重慶夜晚的小巷街頭很熱鬧,燒烤店和水果攤子挨著擺,水果冰粉撒上一層花生碎,大人汗流浹背地吃著烤肉,旁邊是幾瓶冰鎮的啤酒,腳邊是空空的啤酒瓶。小孩兒個個滿臉通紅地跑來跑去,嘴裏喊著幾句聽不太懂的方言。“我又看見了,”江路說的聲音很小,差點兒就被老板的吆喝聲蓋了過去,“影子,很多。”謝臨君抿了下唇沒有說話。江路也不說話了,就站在那裏,抿著唇看著他。“什麽時候看見的?”謝臨君說。“從奶茶店出來,”江路把手裏的茶換到左手,“就一直有影子跟著我們。”謝臨君往前走了一步,牽起江路的手帶著他繼續往前走。兩個大男孩兒在這樣的夜裏牽著手,昏黃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淹沒在明暗交界處,前麵的燈壞了,黑漆漆一片,江路走到那邊的時候明顯有些抵觸。“怕麽?”謝臨君的茶早就喝完了,把杯子丟進垃圾桶裏,這會兒剛好從兜裏摸出手機來打開手電筒,牽著江路繼續往前走。“他們跟著你幹什麽?”“沒幹什麽,就是衝著我笑,”江路說,“笑得……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