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能猜到這個人是認識媽媽的,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覺得她深夜造訪的原因也是因為媽媽,正是如此才放了她進門,現在看來是真的想多了。這隻是一個瘋子。“你能不能……”“江路,你毀了我的一輩子……我死也不會原諒你!我恨你!”護工手機裏傳來的聲音讓江路噤了聲,心髒也隨之停頓了一下似的,隨後飛快跳動了起來,渾身上下的血管裏像是混進了冰碴子,將那些刻意隱藏在深夜的痛楚和悲哀喚醒,重新占據了大腦。這一刻的空氣都是稀薄的,江路瞪大了眼睛,無措地望向沙發對麵的人。“你沒有忘記她吧?你也是記得她的吧?”護工看見江路的表情,笑得十分愉悅,“我多怕你忘了她,特地……”她話沒說話,江路忽然跳起來奪過她手裏的手機,用力摔在了地上,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手機裏熟悉的聲音發出的怨恨的聲音戛然而止,江路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吸都不大順暢,他抬眼掃了眼僵住的護工,“你想幹什麽?”護工沒有說話,她像是被江路方才的動作震驚了,久久沒有回過神,半晌才抬眼,悲涼地看著江路,“我想幹什麽?我想讓你永遠記得你媽媽!你應該一直想她念她,就像我一樣,愛著她!你不愛她嗎?”“瘋子。”江路站在原地,良久才說出這一句話。“瘋子……對,我是瘋子,從十幾年前我第一次看見她開始,路路,她是我的番,你知道嗎?她是我的番!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你!我不可能再標記她……不可能了,所以我隻能標記別的人,”她突然捂住了臉,哽咽道,“我有空就會在暗地裏看著她,我還和你說過話,可能你不記得我了,可是我永遠記得你,我記得有關她的一切。”“後來你們家發生了那種事,她重病住院,我終於有機會靠近她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年,可是你為什麽突然回來了?那天你們又在房間裏說了什麽她會突然跳樓自殺,為什麽……”護工突然抬起頭,騰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江路,“之前一直都好好兒的,自從你來了以後她的精神就……是不是你害死了她?江路,是你害死了她!”她越說越激動,視線一直胡亂瞥著,最後瞥到江路麵無表情的臉後情緒突然爆發出來,幹脆幾步走到江路身邊用力將他推倒在沙發上,手用力地掐著江路的脖子,眼淚就這麽落在了他的臉上,“是你害死了她!我去樓頂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她的通話卻開了錄音,是她自己保存下來的,她知道我會去拿她的手機……她知道,這是她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江路就這麽平靜地看著她,直到掐著他脖子的手逐漸收緊,他才抬起右手,從兜裏摸出了那把折疊刀,甩開後直接插進了護工的手臂裏。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江路麻木的表情總算有了些鬆動,他看著護工尖叫著鬆開他,順勢補上一腳將她踹翻在地,起身彎腰一把抽出了插進她手臂裏的刀,血再次濺出不少,沾了些在沙發上,江路喘了口氣,聲音幹啞得不像話,“你們為什麽總是把錯怪在我身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僅僅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什麽也沒有做就失去了一切。然後所有的錯都落在了我頭上。為什麽?江路看著因為疼痛而表情猙獰,試圖從地上爬起來的女人,抿抿唇又用力踹了一腳,護工痛苦地呻吟著,幾番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被江路狠狠踩住了受傷而使不上力的那隻手。他手裏握著的刀上還滴著她的血,江路能聽見耳畔有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溫柔地說著,殺了她,殺了這個把罪行強加給你的人,你就能得到救贖。“江路!”謝臨君的聲音擾亂了一切。江路順著聲音望去,看見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狼狽至極的謝臨君。頭發是濕潤的,他喘著粗氣,胸膛的起伏十分劇烈,身上穿的睡衣帶著泥水,腳底下甚至踩著髒兮兮的拖鞋。好像是自己刻意沒有將門關緊,留了個縫隙,方便謝臨君直接開門進來。江路鬆開了那把刀,飛快地走到了謝臨君麵前,攤開手,沒有說話。謝臨君低頭看了眼他沾了血的手,確定江路的手上沒有傷口後才將視線放到了那個護工的身上。那個癲狂至極的女人已經收斂起了所有令人畏懼的神色,像是江路毫不猶豫用刀刺向她的時候嚇到她了,此時她捂著自己的傷口,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家裏有醫藥箱麽?”謝臨君咽了口口水,問道。江路指了指電視櫃的下方。謝臨君大步走過去,江路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過去從醫藥箱裏扯出繃帶簡單給護工包紮了一下傷口,然後指著門,“滾。”護工這才回過神,連忙起身逃了出去。她腳後跟剛一出門,謝臨君便大步走過去將門甩得震天響。再回頭時,江路已經坐在了地上,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口,四周明亮的燈光似乎隻能在他身上留下陰影。謝臨君走過去,聽見江路說,“我好像也要和她們一樣了。”謝臨君蹲在了他麵前。“我,”江路抬起頭,還帶著血的手指指著自己,扯了扯嘴角,“也是個瘋子。”第22章 撒謊。茶幾上的蠟燭還在緩慢的燃燒著,在客廳明亮燈光的照射下,燭火的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世界上又有幾個完全正常的人?謝臨君想反駁他,但終究沒有把話說出口,隻是伸長了手,用力在江路腦袋上揉了一把,“別亂說。”他起身把刀拿到廁所去洗淨,再擰了張幹淨的毛巾出來將血漬擦拭幹淨的時候,江路已經從地上挪到了沙發上。他平穩地呼吸著,手放在膝蓋上,手掌朝上,血液幹涸後變成細小的血塊沿著掌心的紋路一點點碎開。“你怎麽來的?”江路看著他又去廁所擰了張幹淨的毛巾來,蹲在自己身前一點兒一點兒擦著他的手,“你媽讓你出門?”“二樓陽台翻出來的。”謝臨君麵無表情地牽起他的手,看著那些血液凝固後的小碎塊被一點點蹭掉,掌心還留下了些許的紅,江路的手不自覺地動了動,他停了會兒,繼續道,“太晚了,她不可能讓我出門。”“二樓陽台啊,”江路看著他,“不怕麽?”“你呢?”謝臨君擦幹淨了他掌心的血,把毛巾丟到垃圾桶後又從醫藥箱裏拿了幾個創可貼——江路這時候才看見他的手上和腳上都有些傷口——謝臨君把創可貼貼好後抬眼看著他,“開門的時候你不怕麽?”江路愣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會兒他看著謝臨君吹掉蠟燭以後,忽然悶聲笑了起來,他斜睨著謝臨君,笑道:“我發現你貧嘴的時候還挺有意思的。”謝臨君掃了他一眼,把蠟燭收好後才算忙活完了,“我沒有在貧嘴。”他說的是事實。一個omega——盡管是未分化的——大半夜一個人在家隨便給別人開門,不管對方是不是認識的人,都不太妥當。“怕死了,”江路把腦袋枕在沙發靠背上,看著天花板,輕聲道,“所以給你發消息啊。”謝臨君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清了清嗓子,“她來找你幹什麽?”“送東西,然後和我聊了會兒天,”江路撐起腦袋,“提到我媽的時候,她突然瘋了想掐死我,我就動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