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抓住的其他人,大家在知道他們之中有人是hiv感染者後,不是感染者的人,大多在崩潰大罵之後,就很願意講真話,所以這事查起來不費什麽力。隻是,其中有另一個問題,就是警方在別墅裏找到那張參加hiv暴露前預防性服藥的知情同意書的事。根據十三人交代,除陸明不知道這件事外,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林強對這個知情同意書的交代是,市疾控的吳嵐科長找他去講,有這個項目,讓他聯係其他同誌,問有沒有參加的意向。其他知情人的交代是,這次林強組織大家參加這個聚會,就是有講到這個項目,說是可以免費吃藥,隻要一直吃著這個藥,他們在外麵約ao,即使遇到隱瞞自己感染情況的人渣,或者是遇到在窗口期的感染者,那也不會有事。這個暴露前預防性服藥在國外已經被常規開展了,這也是美國hiv疫情下降的原因之一。他們這些圈內人,除了那幾個小孩子,其他人都明白這些情況。要說,既然知道國外的情況,那麽,作為非感染者,又想經常約ao,隻要吃這個藥不就行了嘛,但是,這個藥很貴,他們這些人,靠自己掙的錢,沒幾個人吃得起,甚至有些人一個月的工資還沒有吃這個藥一個月花的錢多,而且他們很難偷偷摸摸買到正規的。所以有這個項目藥物,他們就心動了。hiv感染者,要是不去醫院看病並登記進國家的專報係統的話,那就不能領國家的免費藥吃,但是其實很多人即使隱隱猜測或者是偷偷確診(假名去醫院或者疾控確診,或者自己用試紙條確診)自己是感染者了,但他們不願意去醫院看病被更多人知道,更加不願意被登記進國家的專報係統,就隻能放棄去領免費藥吃,而要自己花錢買藥吃,他們或者沒有這麽多錢,或者擔心沒有正規渠道買到真藥,於是就一直不治療。當然,也有人覺得國家發放的免費藥不是進口的最好的藥,副作用大,也不願意去領藥。各種各樣的細節問題,導致有病人不會吃藥,而這些問題,至今也沒有得到很好解決。已經是病人了,都有人不服藥,更何況不是病人,隻是有感染風險的人呢,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更不可能預防性服藥了。但是這些參加這次聚會並知情的人,大家都是有願意預防性服藥的人,不然他們不會來參加這次專門為這個項目組織的聚會。不過,這些人自然是各有心思,不說有幾個人本來就是感染者,再者,還有人是想參加項目後,拿到藥去賣錢,自己不一定要吃那個藥。吳嵐早就被叫到了公安局,但第一時間沒讓她去見兒子。她下午在單位寫報告,傍晚回了家,吃了飯,和老公出門散步,散完步回家,洗了澡就看電視,等兒子回家。十點,蕭子翀依然沒回家,而且沒有給家裏打電話,吳嵐和蕭爸爸就有些著急了,下樓去閆然家裏看了一趟,閆然父母還沒到家,但奶奶說給閆然打了電話,閆然沒有接,她讓閆然父母又給閆然打了電話,閆然依然沒有接。吳嵐和蕭爸爸安慰了一通奶奶,就說要多給孩子一些空間,表示兩人十一點還沒有回來,他們就親自去那個度假莊園接兩人回來。其實奶奶希望兩人當即就去莊園接人,但吳嵐和蕭爸爸知道蕭子翀的脾氣,就是性格其實很自我又強勢,前一陣子,兩人已經限製了蕭子翀很久,要是這天晚上又跑去莊園接人,被蕭子翀的其他同學看到,說不得蕭子翀會很介意,畢竟蕭子翀是男孩子,被父母接,有可能被其他同學嘲笑是離不開父母的“寶寶”,所以他們隻能再等等。蕭爸爸回家繼續等兒子的時候,就吐槽說“這個養孩子,真是比供祖宗也不差什麽了。”吳嵐道“好了好了,再等等吧。”兩人再等了一陣,就等來了警察打來的電話,讓吳嵐去公安局,當時也沒說什麽事,隻是讓她去。吳嵐一陣心慌,其實她要做hiv篩查,和公安局是有交道的,不算陌生,但是對方不講是什麽事,隻讓她去一趟,吳嵐就有很不妙的預感,並且猜測最大可能是兒子出什麽事了。但要是是兒子出什麽事了,那為什麽不叫蕭靜仁去呢。吳嵐收拾了一下自己,叫了蕭靜仁和自己一起去,兩人下樓到四樓,又敲了閆然家的門。閆奶奶已經去睡了,杜阿姨說“然然爸媽接到然然了,顧老師放了心就去睡了。”吳嵐和蕭靜仁對視一眼,擔心地問“沒說蕭子翀嗎?”杜阿姨說“說翀翀在一起呢。”吳嵐和蕭靜仁放了些心,開車去公安局時,吳嵐給閆天華打了電話,閆天華沒接不說,反而給掛斷了。吳嵐覺得很奇怪,心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等到了公安局,吳嵐就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她被要求接受調查,因為這次被抓到的這些人會參加這次聚會,是因為她讓林強組織這些人參加hiv暴露前預防性服藥項目。吳嵐聽警方描述了具體情況後,她覺得不可置信。坐在鐵椅子上,明明是盛夏,她卻覺得全身發寒,她難以相信,“你們說什麽?”警方再次用專業名詞對她做了準確的描述,也就是林強用她給的hiv暴露前預防性服藥項目的經費包了莊園裏的一棟別墅,在裏麵聚眾吸毒和njiao,其中甚至有兩名未成年,兩名學生。吳嵐又氣又茫然,甚至是痛苦的,一向冷靜的她,這時候眼睛瞪得極大,眼眶發紅,手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才能讓自己稍稍鎮定一些。“我們這個項目還沒有開始,那個經費,是提前預支給林強的,他答應我,會組織他認識的人,詢問他們願不願意參加項目,他沒有說過會是這樣的聚會,他沒有說過,我也不知道,我想見他,我要見他!”吳嵐聲音沙啞,好像周圍的廣闊世界都不存在了,她被囚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無法動彈,也看不到外麵的風景,這種感覺,讓她覺得窒息。接待她的警察說,“可以讓你去見林強。”吳嵐去見林強前,她想到兒子,知道自己陷在現在這件事裏,恐怕沒辦法去管兒子了,就又問“我老公呢?”警察說“在外麵呢。”吳嵐懇求道“可以讓他去找一下我們兒子在哪裏嗎?”警察以前和吳嵐一起做過嫌疑人的艾滋病篩查項目,和吳嵐算是認識,就告訴了她真話“你的兒子是蕭子翀吧。”對於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名字,吳嵐有些詫異。對方道“他認識被抓住的一個學生,也來了我們這裏。你的老公應該已經接到他了。”吳嵐這下放了些心,她直到這時候,腦子才可以靈活地運轉了,想到抓到林強他們的別墅酒店,正是蕭子翀他們班聚會的那個度假莊園。吳嵐見到了林強,她皺眉坐在他對麵,一時間並沒有指責他,隻是像是從沒有認識過他一樣地失望地審視起他來。林強被她看得心慌意亂,他之前麵對警察的問詢都能做到冷靜地甩鍋,這時候卻很是慌張。林強見吳嵐不講話,隻得自己打破沉默,說“嵐姐。”吳嵐這才回過神來,說“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林強窘迫地轉開了眼,“什麽事?”他以為吳嵐要發火,緊張地梗著脖子想要反抗。吳嵐沒發火,她失望地痛苦地笑了笑,說“你之前說過的,你很後悔和別人亂來感染了病毒,你說過的,你會一直好好吃藥,你說過的,會認真生活的,你說過的……”林強慌張地看了她一眼就轉開了臉,有些倔強地咽了口口水,道“我是這麽做的啊。”吳嵐抬手捂住了臉,痛苦道,“好吧,其實你並沒有把其他人當回事,我竟然,一直那麽相信你,這事,的確是我錯了。”林強想說點什麽,但沒有講出口。吳嵐低著頭,弓著背,淚水沿著指縫往下滴,整個人都頹了下去,“我不知道是該厭恨自己,還是厭恨這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