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麽做,會有什麽結果嗎?果然,在伊臣思考的幾秒鍾裏,大廳裏已經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談論著葉梟和天權帳,沒想到這份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於世的賬本,時隔二十年居然會從天玄會的年輕當家嘴裏說出來。但是,沒有人敢直接質問衛霆飛天權帳到底在哪裏,大家都不敢承認,自己很想要這筆無法用價值衡量的財富。衛霆飛沉默地看著眾多大佬因為賬本而醜態百出的景象,默默地冷笑著。他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等待著聲浪漸漸平息下去,才再次開口說話:“之所以把這些事告訴諸位,是希望諸位知道,天玄會裏的每一個兄弟,對我衛霆飛而言都猶如家人。有誰跟我玩陰的,膽敢傷害我的家人,不管他是誰,從哪裏來,是誰的人,下場就跟綁架伊臣的那些家夥一樣!”“然後,我要告訴諸位的是,當年葉梟死了以後沒人找得到天權帳,並不等於它不存在。至於它到底在哪裏,那隻可能有一個地方,想必諸位都可以猜到。而且,早已經有人曾經猜到過那個地方,隻可惜他們沒有得逞——是的,是我的心腹為天玄會拚盡性命,保護了這份財產!”聞言,伊臣隻覺得頭頂仿佛有一個響雷炸開。所有的視線都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帶著各種意味的眼神仿佛是熾熱的熔岩,在燒灼著他的身體。他既吃驚又憤怒的轉向衛霆飛,然而衛霆飛卻根本不看他一眼。“這二十年來,天權帳一直保管在伊臣的手中,沒有被任何人奪走,”他緩緩地說,“而伊臣,是我的所有物,他的一切,也都是屬於我的。所以,我想諸位幫派的老大應該知道回去以後該做什麽了。那麽,希望近期之內,我可以得到大家滿意的答複。”死一般的寂靜。半晌,大廳一角傳來酒杯被打碎的聲音。“衛霆飛,算你狠!”一位身穿絳色唐裝的中年人罵了一句,然後氣衝衝的離開了。緊接著,幾個稍年輕的客人也悄悄溜走,回去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匯報這件驚人的事。天權帳依然在世,而且就在衛霆飛的手裏。這個消息必定會在幾天之後,席卷整個地下世界。第97章砰!砰砰!——空曠的射擊場裏,回蕩著震耳欲聾的槍聲。伊臣頭戴耳罩,握緊了槍,一次一次的扣下扳機。射擊場的另一端,用來練習的靶子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但他就像是沒看見似的,依然機械地扣著扳機,眼中燃燒著壓抑的火焰。砰!——最後一聲槍響,子彈被打完了。他無力地垂下手,輕喘著氣。一絲汗水順著發梢低落,光潔白皙的前額泛著細密的汗跡。冷不防,頭上的耳罩被人從後麵摘下。緊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擁入懷中,是衛霆飛。伊臣用力一扭身,掙脫開他的懷抱,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衛霆飛沉默不語,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是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不知疲倦的衝著靶子發泄。良久,伊臣低聲開口:“……我的父親,並不是幫會裏一個普通的打手?”剛才在宴會廳,那些大佬們聽到葉梟這個名字的時候,表現出了極大的反應。再加上伊臣之前聽到的衛老大和衛夫人的談話,以及和天權帳有關的一些信息,讓他已經能夠十分確定這一點。衛霆飛沒有說話,他的沉默,就等於是默認了。伊臣咬了咬牙,又問:“那為什麽如今的天玄會裏,沒有任何一點關於他的消息?”衛霆飛猶豫了一下:“……這件事,說來話長,得讓我老子找個機會,跟你慢慢說。”伊臣眼神微冷:“好,就算它暫且不論,那剛才宴會廳你又是唱的哪出戲!”衛霆飛歎了口氣,轉過身:“先出去吧,這裏的硝煙味太嗆人了。”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射擊場,來到了外麵的池塘。在那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夜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發出悅耳的聲音,然而此時,卻沒有任何人有心情欣賞這番美景。伊臣盯著衛霆飛高大的背影,冷聲問:“這都是誰的主意?”衛霆飛走到池塘邊,站住了腳步:“都是我一個人的,我老子和老娘也有些不同意,但最後一切還是我說了算。這一次,我不打算聽他們的話。”伊臣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為什麽不聽他們的話!為什麽這樣獨斷專行!為什麽要說謊?天權帳根本不在我的手裏,我連它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為什麽你會當眾說出那種話?這就是你所謂的驚喜嗎?”“別那麽激動,伊臣,雖然你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但是暴躁的情緒對身體不好。”衛霆飛聳肩,從懷裏摸出煙,叼了一根點燃。然後,他轉過身,手指輕撫過伊臣耳邊的碎發。“少拿你的髒手碰我!”伊臣一把拍開他的手,心裏火冒三丈,“你腦子是進水了吧!”“沒有,我很清醒,”衛霆飛又笑笑,“這是我醞釀已久的計劃,謝謝你那天夜裏獨闖港口把我惹毛,給了我一個機會監禁你,並且徹底調查清楚你和天權帳的關係。也因此,我的計劃才終於可以順利實施。”“什麽意思?”伊臣冷冷的看著他。衛霆飛深吸一口煙,順手彈了彈煙灰:“這麽說吧,雖然二十年前你被綁架的案子沒有鬧大,但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一些幫派的老大已經易主,但是他們依然對天權帳和葉梟的兒子念念不忘。而我半真半假的謊言恰好給了這種情緒一個宣泄口,所有人都會對我的話深信不疑。”伊臣冷笑:“是的,他們相信了你,因為他們本來就懷疑天權帳還在我手裏!但你這麽做又有什麽意義!”衛霆飛笑笑:“你還不懂嗎?天權帳是我的籌碼。剛才在宴會廳裏你已經看到了,那些家夥都因為天權帳亂了陣腳,所以近期必定會針對我而有所行動。我要用這個不存在的籌碼與他們談判,讓他們誤以為我已經抓住了他們的把柄,從而在不安定的情緒中露出破綻。”伊臣一愣:“你是在打心理戰?但你又何必要當眾揭露我的身份?你明知道我還在意著二十年前的事!”衛霆飛看著他,認真說:“因為,你是誘餌。”伊臣怔了怔。他看見衛霆飛眼中有一絲複雜的神色一晃而過,但是他沒有能抓住。“天權帳是籌碼,而你……是誘餌,”衛霆飛輕聲說,視線從伊臣身上離開,眺望著遠處深不見底的夜空,“‘天權帳在葉伊臣的手裏’,這個消息會促使一些人在你身上動腦筋。他們可能會避開我,直接使用暴力手段把賬本從你手裏搶過來,就跟二十年前一樣。我是故意製造這個機會,想從中找到當年綁架你的人的線索,順便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要搞垮天玄會。”“但是我現在人在你手裏,二十年前的事根本不可能再重演……!”伊臣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噤了聲,他吃驚地看著衛霆飛,“難道……你……誘餌,本身就是一個陷阱?!”“沒錯,”衛霆飛冷冷一笑,“剛才已經說過了,監禁你也是我計劃中的一環。伊臣,你當然不會有危險,因為無論是賬本籌碼還是你這個誘餌都在我的掌控之下。除非敵人不行動,否則不管他們選擇對你還是對天權帳下手,最後都會落到我做的這個陷阱裏!”伊臣臉色蒼白,身體在微微的顫抖著。衛霆飛,是把他自己當做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