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為難他是無所謂,他原本就是為了助衛霆飛一臂之力而來,隻要能幫上衛霆飛的忙,他並不在乎別人是怎樣看待他的。但是,他受不了衛霆飛當眾被這些烏合之眾懷疑和羞辱,他是將來要接替衛老大的衣缽,成為天玄會掌權人的,就算他再如何寬容忍讓,也不能被一群小角色爬到頭上去!但是,伊臣也明白,既然身為衛家人,那不論是衛老大,衛夫人或者衛霆飛,也都隻能比底下的兄弟們更加寬容忍讓。今天在青龍堂裏,如果堂主或者長老出言不遜,之後頂多被人說成是不講規矩,不懂道理,太不像話;然而,要是衛家人的哪一句話說的不恰當,那可就要被人群起而攻之了。無足輕重的小蝦米,可以肆無忌憚;可當權的老大身在高位,為了顧全大局,有時候隻能多加克製自己的情緒。如果他們也隨心所欲,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那他們身為掌權者的倨傲形象會土崩瓦解,掌權的地位也會更加岌岌可危。何長老說完話以後,一時之間青龍堂裏再沒有人出聲。衛老大神情微冷,低頭品茗,衛夫人在一旁搖著羽毛扇,專注地欣賞著自己的豔紅指甲。而身在風口浪尖的衛霆飛,則眉頭微皺,貌似不悅。但不愧是衛霆飛,被手下的人如此羞辱了一番,他並沒有失去理智的大發雷霆。聽著何長老說完話,看他暫時是沒戲可演了,衛霆飛又靜待了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唇邊一抹冷笑:“何長老,很感謝您多年為了幫會含辛茹苦,嘔心瀝血。能不顧自己年事已高,如此嚴格的教育新人,真是辛苦你了。”何長老一時有些莫名,他不明白自己亂扣帽子,猛潑髒水,衛霆飛為什麽還反過來感謝他。但既然衛霆飛不反擊,何長老也沒辦法一句接一句的繼續找麻煩,隻能略顯勉強的笑笑:“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大少爺不必誇我。”衛霆飛冷冷一笑:“何長老,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剛才的那些話,可不是在誇你!你是誤會了吧!”第70章何長老一怔,衛霆飛的這番冷語,仿若給了他當頭一棒!真是太不像話了!這,這小子是在當眾諷刺他嗎?為了一個新寵的小情人,他居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他這個長老顏色看,真是太不像話!何長老一時氣得說不出話,雙頰微微抖動,臉色鐵青,連握著龍頭杖的手都在顫抖。一旁的隨從見狀,連忙給他遞上熱茶,讓他平定心神。見何長老一副隨時都會氣暈的樣子,衛霆飛暗暗冷笑。他覺得十分好笑,這老頭幾十年來演了太多的戲,演技已然爐火純青,腦筋也走火入魔,還真以為自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簡直可笑至極!他不冷不熱地說:“我剛才一直沒有吭聲,靜心的旁聽了好一會兒,隻是想看看諸位對於新入會的兄弟有什麽看法。既然大家都坐在了這裏,不管年輕還是年長,就都是捆綁在一起合作打拚的同伴了,大家能趁今天的機會聚在一起,互相學習,探討一些堂口經營上的問題,也不錯。”“但現在看起來,新人還沒開口說什麽,你們幾位老人倒是對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你們不但苛刻,而且還見不得新人立功,難道剛入幫會就必須無德無能?剛入幫會就不準深入虎穴單挑我們天玄會的仇敵?”“有一句話叫做以己度人,我看你們倒是實踐的挺不錯,你們是不是就非得認為,現在年輕人的本事,就得跟你們年輕的時候一般模樣?伊臣比你們當年有本事,難道就一定因為他走了旁門左道?何長老,李長老,一個人年紀大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老人目光狹隘,固執己見!”“我們天玄會不論是管理模式,還是經營手段,都是在隨著時間不斷變化的,一個時代適合做什麽,我們就盡量去做,這才是一個幫會的生存之道。而現在,幫會在變化,你們卻還是在用老眼光看人,還在原地踏步,固步自封,這樣的人,幫會還到底養著你們幹什麽?!——”此言一出,整個青龍堂立刻騷動起來。眾人紛紛吃驚不已,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不少幫會長老在天玄會裏倚老賣老,橫行霸道,但衛老大想到他們曾經給幫會立下的功勞,總是對他們以禮相待。今天,衛家人還是頭一次將矛頭直指這些長老,難道,他們今天要借長老們打壓新人的機會,一舉幹掉他們嗎?何長老從沒有被這樣當眾羞辱過,一時間胸悶氣短,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塊大石頭,憋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漲的紫紅。李長老也氣得渾身發抖,臉上失去了剛才那種和善的笑意,像是刷了一層泥灰。隻見他麵色陰沉,輕撫長須,一張臉拉長的能滴出水來,冷聲斥責衛霆飛:“大少爺,你這麽說可就太不講理了。何長老為天玄會賣命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伊臣才剛進幫會就鬧出這麽大的事,何長老感到疑惑也是理所當然,稍微多說幾句,怎麽就成了目光狹隘,固執己見了?而且,再怎麽說,何長老也算是天玄會的開朝元老,論輩分的話,比如今掌權的你父親衛老大還要高。麵對長輩,你竟然如此沒有禮貌,尖酸刻薄,真是有失你身為大少爺的風度,給你們整個衛家丟臉!”李長老說著,憤恨地搖了搖頭:“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衛霆飛笑笑:“李長老的意思我也明白,諸位長老數十年來為天玄會嘔心瀝血,確實是得以禮相待。不過,李長老可別忘了另一條規矩,我們天玄會在尊重長輩的同時,也是賞罰分明的。對於忠心耿耿的兄弟,我們衛家自然不會虧待,但是若有人做了對不起幫會的事情……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所謂的輩分,功勞,資曆,這些可全部都要大折扣的哦。”李長老一愣,衛霆飛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他們這些老家夥之中,有人壞了幫裏的規矩?李長老雖然喜歡袒護老人,打壓新人,但生性膽小,不敢惹事,尤其是怕沾上那些吃裏扒外的罪名。他貪生怕死,還想讓天玄會給他養老送終的,聽了衛霆飛的這番話,當下就不敢繼續出頭,訕訕地把腦袋縮回去了。不但是李長老,連何長老也心生狐疑。他們這些久經沙場的老狐狸,不但比一般人更奸詐狡猾,也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多疑。衛霆飛隻是隱晦地說了幾句話,他倒是立刻在心裏轉了十七八個彎——衛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衛霆飛突然這麽說絕不會毫無道理,他是在暗指誰?暗指什麽事?正當何長老百般猜疑的時候,衛霆飛卻淡淡一笑,又放緩了語氣:“我隻是隨口一說,諸位長老怎麽臉色都變了?我年輕氣盛,有時候口不擇言,在這裏給諸位陪個不是了。那,我們就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吧,這次興義會覆滅,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夜離,伊臣,多謝你們為幫會勞心勞力,回頭我會準備一些獎賞,送到你們的手裏。”然而,衛霆飛這樣突然話鋒一轉,不但沒能讓何長老感到輕鬆,他反而更加不安了。衛霆飛這又是唱的哪出戲?突然提起規矩,又突然不提了,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何長老心中充滿了不安,他總感覺此時的青龍堂有些山雨欲來,衛霆飛和顏悅色地分發獎賞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肯定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但究竟是什麽事情?何長老完全想不明白,他一向隻有嘴皮子利索,其實幾乎對幫會裏的各種情況一無所知。這種強烈的不安充盈著他的全身,令他緊張不已,後背一個勁兒的冒冷汗。就在這時,沈夜離的眼神輕輕掃過何長老,流露出一絲深邃。然後,他漂亮的臉上綻放出十分迷人的笑容,衝衛霆飛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大少爺的賞賜了。”伊臣也笑笑:“為幫會辦事,義不容辭,衛先生未免也太大方。”衛霆飛一臉的慷慨大度:“哪裏的話,我們天玄會一向賞罰分明,立了功自然有賞。不過,我已經清楚夜離與興義會的怨恨糾葛了,那伊臣你呢?雖然剛才何長老和李長老對你的態度是有些嚴苛,但他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你才剛進幫會不久,手下沒有人,地位也不穩固,為什麽要大膽地獨闖興義會?如果想要立功的話,還有很多其他更簡單也更安全的機會,為什麽你都沒有選擇呢?”何長老聞言,立刻大聲附和:“對,對!為什麽你就非要跟夜離爭功勞!說說清楚!”此時,何長老尚未擺脫剛才慌張的情緒,情急之下一心想讓伊臣出醜,竟沒有注意到衛霆飛的言行有什麽不對勁。葉伊臣是衛霆飛帶進幫會的人,又是直接為衛霆飛辦事的,他的一言一行衛霆飛肯定都十分清楚,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獨闖興義會的原因?再說,就算葉伊臣再手眼通天,作為新人在幫會裏也沒權沒勢,他哪能像沈夜離那樣獨立組織什麽行動?就憑他目前的能力和經驗,不管做什麽事情,必定都需要衛霆飛的協助和指點,衛霆飛又怎麽會當眾詢問他做某件事的原因呢?這未免太奇怪了。何長老稀裏糊塗的沒看出這個疑點,伊臣卻十分清醒。他不知道衛霆飛肚子裏打得什麽算盤,滿腹狐疑地看了看他。湊巧的是,衛霆飛也正在看著他。他的眼中帶著一絲深邃的笑意,像是在暗示伊臣不用多疑,隻管實話實說。伊臣想了想,猜測衛霆飛可能有什麽打算,要利用他的話來借題發揮,於是,他便沒有再猶豫,十分坦誠地說:“雖然我的話,諸位長老可能不相信,但我確實沒有與沈副堂主爭功的意思。興義會與我,其實也有諸多恩怨,我與沈副堂主同一天對他們出手,隻不過是純粹巧合而已。”何長老冷笑:“你年紀輕輕,又剛進幫會不久,跟興義會能有什麽恩怨?”伊臣剛想開口解釋,卻不料有人卻搶先開口了:“……何長老,我可以作證,伊臣與興義會確實有一番私人恩怨。”伊臣一驚,抬頭一看,出聲的居然是寧溪。寧溪淡淡一笑,不溫不火地說:“想必各位也知道,興義會一向做事心狠手辣,他們不僅對夜離的天璿堂百般騷擾,也給我的天樞堂惹了不少麻煩。最近一陣子,他們暗中以錢權為誘惑,拉攏了我的不少兄弟,而有些不願被拉攏的竟然就被他們偷偷幹掉了。伊臣曾經的上司也是其中之一,是我手下一位被興義會暗算的兄弟,所以,我能明白他的心情,也明白他為何敢冒風險也要獨闖虎穴。這一點,諸位長老完全不必有所疑惑。”伊臣皺了皺眉,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為什麽寧溪會突然現身為他說話?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衛霆飛,卻發現他眼中略帶笑意,似乎就等著寧溪在這個時候開口。但是,這份笑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很快,他就換上了一副愁眉緊鎖的嚴肅樣子,接上了寧溪的話頭。“寧堂主所說的情況,我也略有所知,那個小小的興義會確實給我們造成了不少損失。這麽說來,伊臣也是受了不少苦,今後幫裏的諸位前輩都會多加關照你,你不必再擔心會受欺負了。”“多謝衛先生的慷慨。”伊臣低下頭,雖然心中十分不解,但還是勉強笑了笑。“不過,容我多話提醒老大和大少爺一句,”這時,寧溪又開口了,“興義會如此有峙無恐,可並不是純粹因為他們心狠手辣,據說幫裏是有人吃裏扒外,與他們裏應外合。我看,難得今天這麽多堂主和長老聚在一起,不如老大和大少爺就借此機會詳細調查一番,看看究竟是誰,做了如此對不起天玄會的事情?”第71章伊臣緊皺著眉頭。事態的發展,有些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關於天玄會裏有人吃裏扒外,跟興義會勾結的事情,根本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前一陣子,興義會大肆從天玄會挖角,在這其中負責牽線的不是別人,正是天璿堂的成員。而天璿堂都是沈夜離一個人說了算,他這個人生性十分狡猾,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他,所以堂口裏也根本沒人敢背著他搞什麽小動作,因此這件事背後最大的黑手,分明就是沈夜離。雖然,衛霆飛手上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沈夜離確實跟劉遠雄有瓜葛,但伊臣手下的張鬆已經直接指證了他。像是他這麽狡猾的人,要找到更明確的蛛絲馬跡基本不可能了,能有張鬆這個證人已經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