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人的香煙味撲麵而來。幾道銳利的視線投在伊臣身上,讓他輕輕打了一個寒噤。他不動聲色的掃視一眼,看見寬敞的會議室裏坐了一大半的人,他們有的在抽煙,有的在閉目養神,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慵懶的氣氛,跟剛才樓下兄弟們的熱情大不一樣。也難怪,海豪的員工都是衛霆飛的自己人,他是他們的主子。但與會的這些人卻來自於不同的堂口,他們的主子是諸位堂主,是暗中跟衛霆飛叫板的人。今天堂主們肯派人來開會已經夠給衛霆飛麵子了,想讓他們對他禮貌相待,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看見衛霆飛走進來,抽煙的家夥們懶洋洋地擰滅了煙頭,然後,大家就七零八落的站了起來。伊臣從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善意,這些家夥站起來行禮的行為純粹隻是敷衍而已,心裏顯然對這位年輕的老大並不買賬。也正因此,衛霆飛身邊才會常年都隻有一些跑腿的小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那種既忠誠又有能力的心腹,在這裏的人隻能稱得上是他的手下。而今後,伊臣所要填補的,就是“心腹”這個空缺的位置了。衛霆飛帶著伊臣走到會議桌的主持席位上,朝眾人環視了一圈,冷聲說:“想必諸位已經早就從各自堂口的渠道得到了消息,這一位就是葉伊臣。他是我的私人秘書,也是我在國內唯一的代理人。今後我不在國內的期間,他可以全權代表我執行所有的決策,我不在場的時候,伊臣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伊臣所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這一點,請諸位務必牢牢記住,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都騷動了,一個染著黃發的年輕人凶狠地踹了一腳會議桌,惡狠狠地指著衛霆飛:“霆飛哥,你他媽的這是什麽意思!兄弟們為你辛辛苦苦打拚了這麽多年,你一朝就要把手裏的好東西都拱手讓人?”“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這個秘書太年輕了,沒有經驗,底細也不清楚,不能讓他擔當這麽重要的職務。”“對對,要是霆飛哥擔心自己在國外的時候公司沒人管,完全可以把手裏的業務分配給兄弟們做嘛,我們對幫會的情況比較熟,肯定會比這個小年輕幹得好!”“說的沒錯,一上來就把這麽重的擔子交給這種小白臉,風險實在太大了。要是他捅出什麽簍子,到時候霆飛哥你後悔都來不及,難道還要兄弟們幫他擦屁股嗎?!”伊臣在心裏冷笑一聲,他們以為他聽不出這些話裏的弦外之音?這些家夥對他的意見這麽大,恐怕擔心他的底細是假,怕他工作出錯也是假,嫉妒他手裏的權力太大才是真!他想說些什麽來煞煞這些家夥的銳氣,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衛霆飛突然伸手在後麵拽了拽他的衣角。伊臣一怔,立刻冷靜下來——不,是的,現在還不到他出場的時候。也對,現在老大還在給兄弟們介紹新人,輪不到他開口。他不應該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就搶在老大前麵發話,那樣太不懂規矩,太沒有風度,也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於是,他把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換上一副淡定的微笑,好像完全沒聽見眾人對他的刁難。這樣一來,氣氛反而有些僵住了,剛才吆五喝六的男人們發現伊臣居然毫無反應,覺得十分意外——這個小白臉看起來什麽都不懂,為什麽居然能這樣沉住氣?他還那麽年輕,在幫會裏,別說像他這個年紀的嫩小子,就算那些混了幾十年的老家夥,要是有朝一日能得到衛霆飛心腹的位置,那也是雞犬升天,肯定瞬間就高興的連姥姥家都不認識了。那雞犬升天以後,第一件事要做什麽?當然是給兄弟們來個下馬威,好好享受一下當老大的快感了!這些家夥全都以己度人,他們都以為伊臣這個小白臉能上位全靠走狗屎運,現在肯定已經傲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迫不及待就會在今天的會議上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風。所以,他們故意開口就看不起他,想要激怒他,讓他口出狂言來反駁兄弟們,自己主動脫下那副偽善的小白臉麵具。這樣一來,雙方就會吵起來,伊臣新官上任,一旦口不擇言就會立刻被人抓住把柄,這會讓衛霆飛的麵子上掛不住,他自己今後的心腹之路也會很難走,被拉下馬自然就是簡簡單單的事情了。今天參加會議的兄弟,大都是在各自堂口跑腿的小嘍囉,並不精通這些爾虞我詐的技巧,都是堂口那些狡猾的老大們預先指使的。他們確實不清楚伊臣的底細,以為他頂多是一個靠美色上位的男狐狸精,心高氣傲又沉不住氣,稍微激一下就會露馬腳。可是現在,伊臣居然淡定的一言不發,這讓那些小嘍囉不知接下來該繼續說些什麽才好了。自家的老大們都沒把伊臣當一回事,並沒有事先教過他們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與會的眾人有些尷尬,但衛霆飛可不會就這麽算了。他是老大,幫會裏的大小事情都數他說了算,現在這群家夥居然敢當麵質疑他親自挑選的人,雖然他示意伊臣不要多嘴,但對他本人來說,就不可能會一笑置之了。“你們倒是長進了,想的挺多,看的挺遠嘛,”他慢慢環視眾人一圈,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指使你們在這裏上躥下跳,都給我回去向你們自家的老大帶幾句話,問問他們,他們要是真的這麽擔心新人會出錯,這麽擔心幫會的產業落在別人手裏,那當年我十八歲的時候獨自一人遠渡重洋,趕到美國去給那邊亂成一團的分堂口救急的時候,怎麽從來就沒人擔心我一個人不行?怎麽就沒人擔心我會保不住那邊的產業?怎麽就從來沒人出聲說願意幫我一把?幫會有難的時候不伸手幫忙,現在一切風平浪靜了,倒是知道伸手來要現成的,他們還真有臉說得出口!——”他的聲音振聾發聵,一瞬間,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根本沒人再敢說什麽話來刁難伊臣了。老……老大生氣了,他表明了是在給新秘書撐腰,而且對幫會裏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夥們的態度很不滿意!坐在席上的小兄弟們縮著腦袋一聲不吭,心裏後悔極了。今天被派來開會真是倒黴,不但被上麵的老大當成炮灰使,還順勢成了大少爺的出氣筒,真是兩頭不落好!最重要的是,他們雞飛狗跳的鬧了半天,根本撼動不了葉伊臣的位置,全都百忙一場!衛霆飛說完這些話,就一言不發的冷著臉離席了。他並沒有馬上離開會議室,而是走到牆角的一張辦公椅上坐下,悠悠地點了一支煙,冷眼旁觀著接下來的情況。今天的衛霆飛,與帶著伊臣巡視酒店和軍工廠時候的殷勤態度完全不同,冷酷得很。但伊臣看到他剛才的氣魄,心裏已經懂了七八分。衛霆飛是在故意做給他看,隱晦地教導他應該怎麽在正式場合跟下麵的兄弟打交道。他為往事生氣是假,訓斥部下樹立自己的老大威信才是真,幫派不是公司,兄弟們生性暴戾狠辣,整天做的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情,有時候跟他們說道理是行不通的。作為老大,必須比他們更狠戾,更強勢,更有手段,才能讓他們打從心底的服從和敬畏你。但是這一切,光靠衛霆飛的撐腰是幫不了伊臣的。他隻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兄弟們麵前用言行來樹立威信,這樣才能決定自己能否勝任秘書的位置,以及今後在幫派裏擁有什麽樣的地位。於是,他上前一步,走到了衛霆飛剛才的位置,然後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第31章有人發出一聲嗤笑,似乎是在譏諷伊臣居然這麽不懂規矩。一個新官上任的年輕秘書,竟敢隨隨便便就坐上了老大平常坐的位置。膽子真不小。伊臣對笑聲也沒在意,經過剛才的風波,他已經逐漸適應了底下這些人充滿敵意的態度。他們打從心裏排斥他,看不起他,嫌棄他來路不明從天而降,這個時候他再謙虛也沒什麽意義了,反而更應該態度倨傲絕不忍讓,否則真會被這些家夥爬到頭上去。他環視了眾人一圈,彬彬有禮地衝大家笑了笑:“各位好,我是葉伊臣,是衛先生的秘書,從今天開始上任。從今以後,衛先生就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上司,我在天玄會裏是為他一個人服務的。”“而之所以我現在會坐在這裏,其一是為了跟大家認識一下;其二也是想告訴大家,今後衛先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幫裏的雜事樣樣親力親為。他將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拓展海外業務的方麵,國內幫會中的日常事務就不會多管了。所以,今後諸位假如發生內部矛盾或者遇到工作上的問題,可以先告知我,我會盡量協助諸位完善處理的。”會議室裏頓時一陣騷動。這種禮貌溫和卻又似乎綿裏藏針的語氣是怎麽回事?這個秘書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他的潛台詞是要幫著老大鎮後院嗎?胃口挺大啊!“……嘁。”會議桌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嗤笑。一個舉止俗氣的年輕男人把雙腿大喇喇的擱在了桌麵上,嘴裏叼著一根牙簽。他染成彩色的短發一根根的翹著,身上套著一件褐色的劣質西裝,衣襟裏露出花哨的襯衫。這個年輕男人帶著一臉不屑的表情,朝伊臣比了一個中指:“小子,我們的‘日常事務’都很肮髒的,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協助,怕弄髒你純潔的心靈呀~”“是啊,你從裏到外都這麽幹淨,又穿得一本正經,看上去就是一臉處男的樣子,我們怎麽忍心向你匯報那些肮髒的工作呢?”坐在染發青年旁邊的是一個留著板寸頭的男子,他也連連隨聲附和,露出一臉猥瑣的邪笑。其他人跟著他們,不壞好意地哄笑起來,會議室裏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伊臣知道他們是在嘲笑他衣冠楚楚的形象和溫柔的氣質,他一向都習慣以整潔完美的形象示人,但這樣的他站在一群流氓麵前,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威懾力,反而像是一隻誤入野獸群裏的小白兔。不過,他也不擔心,反而溫柔地笑了笑:“我想一個人的形象不能代表什麽,我們不該以貌取人。否則,難道喜歡穿十塊錢的地攤貨襯衫,就代表這個人在幫會裏的地位隻值十塊錢嗎?”眾人聞言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那個穿花襯衫的年輕人頓時臉色慘綠,他聽出了伊臣是在嘲笑自己。剛才給他幫凶的板寸頭也一秒鍾倒戈,他拍著花襯衫的肩膀,一臉幸災樂禍:“周凱,你丟不丟臉啊?連第一次見麵的秘書先生都知道你喜歡買十塊錢的地攤貨襯衫了!”“滾你媽的!”花襯衫惱羞成怒,一腳踹翻了板寸頭,“那小子剛才不是說了嗎,不能以貌取人,你他媽的耳朵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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