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聽起來有理有據,公司出了這麽大的財務問題,雖然已經漂亮解決,但上麵的大股東肯定不會無動於衷。根據具體的細節,該賞的賞,該罰的罰,該開除的開除,該升職的升職,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伊臣的話聽在那些富有經驗的老主管們的耳朵裏,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他們十分清楚,天玄會是在為這件事對全公司進行大洗牌,他們的動作絕不僅僅是更換管理層這麽簡單。而站在人群裏默不作聲的張鬆,早已是滿頭的冷汗。一位老主管小心翼翼地問:“那,葉先生,上麵更換管理層的話,是要把您調到哪裏去呢?”伊臣笑笑:“目前還沒有確切通知,所以我也無可奉告,將來有緣的話我們肯定還會在哪裏見麵的吧。不過,現在我的去向已經不重要了,你們接下來最應該關心的是如何與新的管理層好好磨合,他們的工作方式肯定會跟我有些不同。”“我之所以今天突然來公司,是因為接到通知說,新的管理層今天會來公司熟悉一下這邊的情況,便於今後開展工作。同時,上麵的大股東也趁此機會派遣了一批專員,前來我們公司做一個簡單的視察。畢竟這麽多年來,上麵的人都對我們放任自流,這次出了事情,他們過來看看也是應該的。”伊臣話音未落,眾人已經是一片嘩然。年輕的普通員工全都麵帶喜色,他們為公司幹了這麽久,還從來沒見過上級領導長什麽樣子。派遣過來的專員們會是什麽樣子?有英俊的帥哥總監嗎?有漂亮的美女高管嗎?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自己可得好好表現一下,給專員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今後說不定有機會飛黃騰達啊。而老主管們則是各懷心事,他們可以確定,天玄會是真的派人來洗牌了。張鬆低垂著頭,已經連兩條腿都發起抖來。俗話說做賊心虛,他平時做事不夠機靈,這個時候腦子卻特別的清醒。他知道伊臣話中所謂專員來公司視察是假,天玄會來抓人才是真,他們已經看出謝榮卷款的事情裏有問題,自己可能要倒大黴了!正當他在心裏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猜測不要成真的時候,伊臣又說了一句話,讓他的心情瞬間跌落深淵,眼前一黑,差點腿軟地跌倒在地上。伊臣悠悠地說:“專員的視察小組,一個小時以後就會到。按照他們的要求,我馬上要去準備迎接,而諸位從現在開始一個都不可以離開公司。請你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頭的工作,專員到時候可能會跟你們溝通,希望大家可以以最佳的精神麵貌來歡迎他們。”說完,他又微笑著加了一句:“機會千載難逢,大家努力吧。”人群騷動起來,不管是年輕員工還是老主管們,都趕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起來。伊臣不露聲色地看了張鬆一眼,看他蜷縮在電腦前滿頭大汗的樣子,心裏冷冷一笑。他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轉身離開辦公室,去準備迎接“視察專員”了。他剛一走,幾個員工就紛紛起身往洗手間跑,抓緊時間把私事都辦完。這個時候,張鬆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立刻跑路?不可能,這個時候突然消失就等於告訴天玄會,自己就是內鬼,那他就真的完了,還沒來得及跑出這棟大樓就會被亂槍打成蜂窩。繼續裝作沒事?更不行,他抽屜裏有幾封跟興義會聯絡的信件。當初,他是擔心網上聯係會留下痕跡,所以才這麽做,沒想到現在這些信反而成了置於他死地的證物……對了!既然是證物,把它們銷毀不就行了?就算是天玄會辦事也要講證據,假如他們真的來抓人,肯定會先搜查。如果在自己這裏搜查不到和興義會勾結的證據,就說明他什麽嫌疑都沒有,整個人都清清白白的,諒他們也不能拿他怎麽辦!張鬆覺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立刻就把那幾封信從抽屜裏翻出來,偷偷塞進懷裏。過了一會兒,他看剛才上洗手間的幾個男同事都回來了,就起身離開自己的位置,裝作沒事似的走出了辦公室。他來到洗手間裏,看見裏麵果然空無一人,心中竊喜,立刻進了一個隔間把門反鎖上,拿出信件和打火機。他用打火機點燃了信件,看著火苗騰地一聲竄起,然後慢慢地蠶食著信封,將那幾封信一點點的燒成了一堆焦炭。這樣就沒事了。張鬆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信件燒毀的焦炭全都落在了馬桶裏,他順手衝了一下水,把焦炭全都衝進了下水道,然後拍拍手,抖抖西裝,氣定神閑地走出了隔間。太好了,這樣的話,自己的嫌疑就完全撇清了。張鬆正在暗自慶幸,突然聽見洗臉台那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張主管,在裏麵忙什麽呢?”張鬆的頭皮嗡的一聲炸開了,不知什麽時候,葉伊臣居然悠閑地靠在洗臉台前,正在溫柔地衝他微笑!他的笑容如沐春風,窗外的陽光投在他的臉上,像是漾開了一層絢爛的光芒,美得讓人炫目。但張鬆不是不清楚葉伊臣的為人,他的辦事風格根本不像看起來的這麽溫柔迷人,絕對是一個笑裏藏刀的狠角色!“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張鬆聲音顫抖地問,雙腿顫巍巍地,不由自主地向後退。“怎麽,隻許你上洗手間,就不許我上了?”伊臣微笑著反問,隨手從架子上抽了一張擦手紙,把自己的雙手慢條斯理地擦幹淨。張鬆定了定神,暗暗告訴自己要冷靜,要裝作沒事。證據已經銷毀了,他現在就是一個身份清白的,沒什麽存在感的普通員工。於是,他故作恭敬地笑了笑:“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我這就走了,葉經理您……您慢慢來……”這跟他平常的說話方式如出一轍,他感覺自己應該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然而,伊臣見他要走,卻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張主管,別急著走啊。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雖然我馬上就要離開公司了,但至少今天還是你的上司,你就對我這麽不尊重嗎?”張鬆有點納悶:“什麽問題?”伊臣笑笑:“我剛才不是問你,在裏麵忙什麽嗎?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張鬆搔搔頭:“在洗手間當然是方便了,還能幹什麽?”伊臣又笑笑:“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方便了一些什麽東西?為什麽,我聞到空氣裏有一種什麽東西燒焦的味道?”張鬆的頭皮又是一炸!味道!他怎麽忘記了味道!洗手間的通風不好,剛才他在隔間裏燒東西,隻要是鼻子正常的人都會發覺味道不對,因為他的神經太緊張,居然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但好在洗手間是公共場合,也沒人親眼看見自己在燒東西,張鬆決定裝糊塗蒙混過去。他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故意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說:“這,好像真的有一股焦味,大概是樓下燒垃圾的味道傳進窗子裏來了吧。我可沒有在洗手間裏故意縱火,葉經理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嘛,哈哈哈……”他一邊說,一邊盡量鎮靜地從伊臣身邊經過,想要盡快離開洗手間,逃脫這個讓他膽戰心驚的地方。然而,還沒等他走幾步,就聽見伊臣的聲音靜靜地從身後傳來。“張主管,你聽說過一句諺語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鬆猛的一回頭,臉色鐵青。視線裏,剛才伊臣臉上那種如沐春風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冷冷地看著張鬆,那雙溫柔的眼瞳裏充滿了凝結的冰霜,像是深入骨髓的痛恨,又像是對他恨鐵不成鋼。豆大的汗珠從張鬆臉上淌下來,他的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這時,伊臣也不想再跟他囉嗦下去,又冷冷地問了一句:“張主管,我真的不明白,謝經理他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竟然要這樣對待他?”這下子,張鬆終於徹底崩潰了,他瞬間就明白葉伊臣已經全知道了!雙腿軟的使不上力,他全身發抖地靠著門框,使勁努力了好幾次,還是軟軟地靠在上麵,根本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