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都是一震。怎麽,葉伊臣是打算趁這個機會,一個人把整個公司都吞並下來?確實,他很年輕,又沒有背景,一些老員工對他的能力不太信任,但現在他甩出這麽一番話,反倒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這個漂亮的小白臉,心裏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但是,從那雙溫柔含笑的眼中,他們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把員工辭職的事項交待給人事部以後,伊臣就返回了經理室。陽光曬得整個房間暖洋洋的,他站在窗前,抓了一把麵包屑扔在窗台上。幾隻麻雀飛了過來,爭相啄食。話是放出去了,要去哪裏找謝榮,他心裏也早就有數。隻是,他這次算不算又多管閑事了呢?其實他大可以跟羅瀾那個孬種一樣,幹脆扔下這個爛攤子走人,反正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謝榮,天玄會怎麽查也查不到他的頭上。可惜,他天生就是這種追求完美的性格,把一件事善始善終的做好,才是他的一貫作風。即使這次天玄會最終還是會來興師問罪,他也不想用逃避來解決問題,那樣太難看。“現在,公司賬麵上一共虧損多少錢?”他問。簡琳翻開手裏的文件夾:“公司賬戶被謝先生轉走了兩千萬,他在高利貸那邊留下的聯係方式都是公司的,所以那五百萬的高利貸我也一並算在了公司債務裏。再加上他從保險箱拿走的五百萬現金,目前總共是三千萬。”公司還在正常運作,時時刻刻都在花錢,高利貸的利息也是每天翻倍。所以,這些債務隻會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伊臣歎了口氣,又問:“寧溪那邊呢?”“寧先生早上來過電話,按照之前您吩咐的那樣,我說這件事您會負責,所以他暫時不會插手”,簡琳說著,壓低了聲音,“但是,他好像已經派人在外麵盯著了。”伊臣點了點頭。剛才他就看見樓下的電線杆旁邊站著幾個流裏流氣的男人,他們看起來好像在聊天,卻時不時的盯著公司的大門看。所以說,羅瀾真是太傻了,鬧出這麽大的事,天玄會怎麽可能不知道?寧溪是天玄會大佬的心腹之一,聽說他這個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幾十年前進了幫會以後,天玄會就在他手下財源滾滾,勢力迅速壯大。這些年,寧溪已經逐漸退居幕後,目前擔任分堂口天樞堂的堂主,天樞堂在天玄會裏主要管理資金債務那一塊,幫會裏每一筆錢的出入都要經過寧溪的手。說是寧溪掌握著天玄會裏的財政大權,也不為過。伊臣早就聽聞寧溪的狡猾敏感和詭計多端,當初就是他一手設立了這些洗錢機構,然後把它們偽裝成民間公司,並且聘用一部分普通職員來做擋箭牌。伊臣踏進公司的第一天,就知道他這個頂頭上司很不好對付,寧溪的城府很深,雖然他從來不曾在公司露過麵,對於公司的了解卻可能比他們這些下屬還要清楚。也隻有羅瀾那種頭腦簡單的家夥,才會以為寧溪日理萬機,不會在意謝榮這裏的一點小事。伊臣心裏清楚,寧溪放手讓下麵的人去處理這件事,是想看看他們的本事。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一直這麽拖下去,全公司的人就真的要倒大黴了。想到這裏,他轉身開口說:“簡琳,你去轉告寧先生,就說一個星期之內,我一定會帶著謝榮的人頭去見他,絕無戲言。”簡琳怔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是,我明白了。”伊臣衝她笑笑,隨即轉身繼續望著窗外。剛才覓食的麻雀已經飛走了,窗台上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地的碎麵包屑。等待的時間已經夠久,也該他出手了。視線離開窗台,他凝視著樓下的那些人,在心裏笑了笑。----------入夜,市中心的商業區燈光旖旎,閃爍的霓虹燈在商場的外牆上投射出各種變換的陰影。一個中年男子提著密碼箱,豎起大衣領子走出賓館。他不是別人,正是謝榮。謝榮已經年逾五十,身體卻保養得相當好。他體格魁梧,膚色微深,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很有男人味。歲月的風霜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一些痕跡,這並沒有讓他變得老態龍鍾,反而更添了一番曆經滄桑的成熟魅力。但如今他幾乎走投無路,滿身都是落魄的樣子,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幾縷發絲淩亂的垂在額前,那模樣完全不像一個混幫派的老手,更像人到中年被公司開除的可憐失業男人。夜晚的商業街上行人如織,謝榮警戒地朝左右看看,確認周圍都沒有人在跟蹤以後,就悄無聲息的融入人群裏。他順著人流一起向前走,然後在岔路口拐進一條幽靜的小巷。小巷裏別有洞天,青磚石的地麵帶著夜晚的露水,昏暗的路燈下,電線上晾著附近群租客的衣服,幽會的青年男女在牆角啃作一團。謝榮緊張地咽著口水,一邊不安地朝左右張望,一邊快步在小巷裏穿梭,直到不遠處出現了熟悉的藍色霓虹燈招牌,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藍薔薇。謝榮已經不知道在這間酒吧裏喝過多少杯,幾十年來,每天晚上的工作結束以後,來這裏點一杯招牌的藍薔薇雞尾酒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今天晚上,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喝這裏的酒了,六個小時以後,他就要和家人一起搭乘航班飛往美國。臨走之前,他想留下一點紀念,最後一次回味自己最愛的佳釀滋味。推開門,酒吧裏鬧哄哄的,幾個醉酒的年輕人正在又唱又跳,那熟悉的氣氛和昏暗的燈光,讓謝榮的心情放鬆了一些。他拎著密碼箱走向吧台,發現自己一貫喜歡坐的角落位置,被另一個家夥給占據了。那家夥帶著寬簷帽,肩上披著長風衣,低頭睡著正熟,看來是醉得不輕。謝榮看他一時半會也醒不來,隻能勉強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上。“藍薔薇。”他衝酒保打了一聲招呼。手邊推來一杯新鮮調製的雞尾酒,裏麵的冰塊還沒有融化。謝榮詫異的轉過頭,看見寬簷帽下麵,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含笑的眼睛。他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像觸電似的從座位上跳起來,絆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而伊臣隻是微笑地看著他,手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謝榮雙眼瞪大,臉色煞白,手忙腳亂的扶著座椅。他驚恐萬分的四下張望,確認周圍都沒有人注意他,酒吧裏也肯定沒有人在監視他,才好不容易的重新坐好。“伊……伊臣?”他壓低了聲音,顫顫巍巍地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