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幾本薄筆記本走出房間,對苗哥說:“可以了,停下吧。”  既然他要找的東西還在,那劇情就可以稍微調整一下。  苗哥便衝他的人喊:“好了,收工了收工了!”  徐讚:“都辛苦了,謝謝大家。”  “客氣啥。”  苗哥招呼他的人先撤了。  室內安靜得詭異。  徐讚踩著滿地的碎片走到翻倒的沙發旁,扶起它,拍拍幹淨,坐下。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亮晶晶的玻璃碎片,然後靠進沙發裏,架起二郎腿,他漫不經心地看向徐長明和高佩蘭,手上把玩著那塊鋒利的玻璃碎片,口中卻溫和地招呼他們:“爸,高阿姨,過來坐吧。”  “你,”徐長明底氣不足地吼,“你到底想做什麽?!”  “爸,你記得你欠我多少錢嗎?我有借條的。”  “……我,我沒錢給你!”  “我知道。”徐讚環顧四周,“所以我自己來拿了,這也就能抵個五六萬?”  “你!你!……”徐長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房子的裝修雖然有點舊了,但當初裝的時候花了不少錢的,遠多於五六萬,那錢還是從徐讚那兒騙來的。  除了錢之外,更重要的是,花費了很多心血——這是徐長明給高佩蘭的獻禮。  高佩蘭罵徐長明:“你這個沒用的男人,你就看著人家砸我們的家,你是男人嗎?!”  “小蘭,我,我……”徐長明的臉漲得通紅。  徐讚:“高阿姨,當初我爸向我‘借’的錢,大部分都被你花了吧?”  高佩蘭不認:“他借的錢,關我什麽事?”  徐讚似笑非笑:“他會向我‘借’錢,不是你挑唆的嗎?”  在他看來,高佩蘭應該和王庭有某種關係,例如,是王庭雇她接近徐長明的。  高佩蘭急了,用力拍打徐長明,用帶哭音的聲意喊:“是我挑唆的你嗎?你幹的爛事,還怪到我頭上?我才是受害者啊!是你騙我你有錢,我怎麽知道你的錢都是借來的?!我要是知道,我才不會……”  徐長明硬抗住高佩蘭的拍打,把她攬進懷裏:“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  待高佩蘭沒那麽激動了,他才衝徐讚嚷:“不是她挑唆我的,和她無關!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餿主意,都是我的錯,你就說你到底想怎樣吧?!”  徐讚收起臉上的笑容,歎氣:“行了,你們不用這樣,我不是來找你們要債的,隻是想和你們談談。”  “你想,談什麽?”徐長明問。  “昨天高阿姨說我‘臭不要臉’,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那麽說。”徐讚皺起眉頭看向高佩蘭。  高佩蘭被他看得往後縮,徐長明立刻英勇地擋到高佩蘭身前——之前苗哥他們在時他不敢這麽激烈地“反抗”,怕真的會挨打,但麵對徐讚他就沒那麽怕了,因為徐讚還從沒對他動過手。  徐讚感歎:“明明是你們欠我錢,卻說我臭不要臉,這說不通啊。”  高佩蘭鼓起勇氣說:“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知道!”  “哦?我做了什麽?”徐讚好奇地問。  徐長明替高佩蘭說:“有人說你是強.奸.犯……”  徐讚無語,不過他明白了,這是謝開言那個造謠貼子給他惹的麻煩。  “假的,是別人造謠。我叔知道這事嗎?”  徐長明:“他不知道,我哪好意思和他說。”  徐讚放心了,看來徐長榮還是可信的,沒有故意瞞著他什麽。  “這謠言是怎麽傳到你們耳中的?”  徐長明不作聲。  高佩蘭則說:“大家都這麽說!”  徐讚看向高佩蘭:“煩請高阿姨舉個例。”  高佩蘭被他看得害怕,心一橫,嘰裏呱啦地一口氣說了六七個名字。  徐讚都沒聽過,便一個一個地細問,這個是誰,那個又是誰。  問完後,發現都是小區裏的中老年大媽,她們應該都不太上網的,上網也不會關注徐讚的事。  幾人中有一個人比較特殊,她是孫哲他媽,那是個非常難纏的女人,為了省兩毛菜錢,她能和菜販子大打出手,同時這女人也很喜歡說長道短,謠言大概是從她嘴裏傳出來的。  但她隻是個沒多少文化的小市民,肯定不會上網去看徐讚的八卦,估計是她兒子孫哲跟她說了什麽。  “孫哲最近回來過嗎?”徐讚問。  “你問他做什麽?”  “回來過嗎?”徐讚重複。  “……半個月前回來過一趟。”  “果然。”徐讚皺眉,“多半是他在造我的謠,不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到底有什麽毛病?”  徐長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小時候經常打他,你都忘了?”  有嗎?徐讚仔細回憶:“隻打過幾次吧。”  而且是年紀比較小的時候打的,上高中後,他就基本沒再打架了。  徐長明瞪眼:“怎麽可能隻有幾次,你天天打架!其中孫哲是你最常打的。人家怎麽可能不記恨你?”  “我可沒有盯著他打,沒那個空,那時候我要打的人多得得給他們列表排隊。你知道為什麽嗎?”徐讚冷冷地看著徐長明,握緊雙手,用意念揮出利劍,“因為他們說我媽是妓.女,說你是個戴綠帽子的烏龜。”  這把劍沒有劍柄,通身是利刃,徐讚的手握在上麵,被割得鮮血淋漓。  “……他們,他們胡說八道!”徐長明非常難堪,不敢看徐讚,也不敢看高佩蘭。  徐讚:“不管怎樣,事情算是說清楚了。”  他丟掉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玻璃碎片,把那幾本薄筆記本卷了卷,做這個動作時他感覺手指有點疼,低頭一看,食指指腹被割出了一道小傷口,筆記本上沾上了一點血跡。  他蜷起手指,站起來:“我該走了。”  徐長明和高佩蘭都沒有理他。  徐讚打量四周:“其實砸得也不算厲害,像那個冰箱,大概扶起來還能用?”  高佩蘭忍不住怒視他。  “這樣吧,我給你們十萬塊,你們自己找人收拾一下。”徐讚拿出手機,“爸,你的賬號給我,我轉賬給你。”  徐長明愣了:“你為什麽……”  “本來也隻是想和你們聊聊。”徐讚催促,“爸,你的賬號。”  高佩蘭從徐長明口袋裏掏出他的手機,打開支付平台,看著徐讚掃碼轉賬,然後徐長明的賬上果然多了十萬塊。  “以後我們有話好好說,”徐讚掃了眼周圍,“沒必要弄成這樣,是吧?”  高佩蘭訥訥地點頭。  徐長明低聲抱怨:“是你一進門就砸東西……”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把誤會說清楚了。”徐讚說,“以後有誤會就直接和我說,這樣能讓我保持好心情,我心情好了就會適當資助你們生活費。”  與其讓別人來收買他父親,不如他自己先出價。  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先解決外部危機。  高佩蘭和徐長明愣了愣,然後高佩蘭暗中推徐長明一把,徐長明不解地看向她,高佩蘭恨鐵不成鋼,隻得自己出馬。  她扭捏表態:“我們也不是,也不是故意要誤會你,我們是一家人啊……”  她一隻手背到身後,狠掐了徐長明一下。  徐長明顫抖了一下,趕緊說:“是啊是啊,我們是一家人……”  “就是啊。”高佩蘭捏著嗓子,抖著臉頰,僵硬且做作地說,“以後,以後有類似這種事情我們不會再聽人亂說了。”  徐讚:“聽聽可以,隻要記得和我說一聲就行。”  “對對,我們聽到什麽,一定先和你說!”  徐讚點頭:“那就說定了,有事打我電話。”  事情談妥,徐讚便衝徐長明和高佩蘭笑了笑,“那我走了,爸,高阿姨,再見。”  他一秒也不想在這裏多呆。  “不再坐會兒?”高佩蘭擠出“和藹”笑容。  “不了,我還有事。”徐讚往外走。  徐長明和高佩蘭跟在他身後,把他送到門口,不尷不尬地叮囑:“路上小心啊。”  徐讚剛走,對麵的鄰居便卡著點打開了門,先望一眼樓梯,又伸著脖子望向徐長明和高佩蘭背後的門,試圖看清屋裏的狀況:“老徐,你家今晚是怎麽了?怎麽那麽大動靜?”  徐長明露出無言的尷尬笑容。  “沒事兒,我們好著呢!”高佩蘭推著徐長明回到屋內,咣當一聲關上門。  -  出了小區後,徐讚沒有立刻打車回酒店,而是沿著公路往前步行。  他走得很快,他的靈魂走得更快,飛奔出去,狂暴地東奔西撞。  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燈火,夏日的蟲鳴,喧鬧的人聲,每一樣都讓人煩躁,也讓人麻木,就像睡夢中的憤怒,就像爛醉中的清醒。  肉身既被困於這人世間,靈魂就永遠要受苦。  走到一座橋上,夜晚的江風很急很涼,徐讚握了握手,察覺到手中有東西,低頭一看,是他從他父親家帶出來的薄筆記本。  出走的靈魂愣了下神,被拉回身體中,徐讚平靜了下來,  他就著路燈燈光翻開薄筆記本,看了一會兒裏麵的文字,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9點多,還不算晚。  他打開聊天軟件,點開藍天然的頭像,想了想,選擇了通話。  藍天然接了:“徐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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