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東邊的一縷陽光穿過茫茫雲海,灑落在了昆侖山上百草子的院子裏。


    院子裏繁花似錦,五彩斑斕的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輕舞飄揚,如沐春風般溫暖宜人。


    “吱……”


    屋門輕輕推開,平日微弱的開門聲音,在此刻仿佛響徹耳畔。


    一個男子緩緩走出屋子,臉色蒼白不均,神情疲憊至極,似乎一夜未曾安睡。


    而院子中,一位身披白衣的女子端坐,手握長劍,溫暖的陽光灑在她潔白的服裝上,猶如清泉從山間流瀉而來,顯得如此清新與超凡。


    “山河,他還好嗎?”唐雪月走上前,臉上帶著擔憂之色。


    “他剛剛才入眠。”陸齊光淡淡回答,眼神中充滿血絲,顯得有些空洞。


    不知過了多久,陸齊光皺起眉頭,詫異地看著站在麵前的唐雪月說道:“你,不會整夜站在這裏吧?”


    “我已經習慣了。”一身白衣的唐雪月輕輕震落身上的雪花,準備走向屋內。


    當一身白衣的唐雪月與身穿道袍的陸齊光擦肩而過,後者忍不住上前輕歎道:“你究竟是何身份?唐雪月,那應該不是你的真名吧?”


    唐雪月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劍,然後轉頭緩慢地問道:“陸齊光,憑你的智慧,應該已經猜到了吧?你可不能告訴我你對一切都一無所知,還是你希望我親口告訴你?”


    “哈哈!”陸齊光輕揮衣袖,發出輕快的笑聲,然後說道:“罷了吧!小道士,我不再追問你的身份了。既然你選擇保守秘密,我也不再多問了。”


    “哦?你真的不好奇嗎?你不想驗證一下你內心的猜測嗎?”唐雪月眨眨眼睛,淡淡地問道。


    “小道不撒謊,當真如此!你是什麽身份,其實真的並不重要,我陸齊光知道你斷不會加害我徒兒,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陸齊光緩緩道來。


    聽到陸齊光的這一番話,唐雪月不禁輕笑道:“陸齊光,我早就說過,你聰慧過人。”


    “嗬嗬,聰慧過人?可有時候恰恰是這世人想得太多了,最後才傷到了自己。不過這事換成是發生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他隻是折騰了一宿,算是很堅強了。至少比當年的我要堅強,時間或許是一劑不錯的良藥吧。我不知道我這個師父當得好不好!不過眼下我得去練劍了,這裏就拜托你照顧了。”說完,陸齊光便快步地離開了百草子的院子裏,也不知道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還是他人聽的。


    若不是百草子再三叮囑,凡是進入這個院子裏後定要小心翼翼地行走,陸齊光應該是會直接施展輕功清風行吧。


    待陸齊光離開後,唐雪月無奈地搖搖頭,歎道:“如果你不是個好師父,昆侖山上也許就沒有比你更好的師父了。”


    隨後,唐雪月小心翼翼地走向屋裏,腳步聲輕柔。


    天空中飄落的雪花漸漸細小起來,金色的光芒映照在昆侖山上,猶如一座金色的山巒。


    進入屋內,唐雪月輕步走到床邊坐下,凝視著已沉睡的李山河。她柔和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順著昨夜“雨水”滑過的痕跡輕柔地觸摸。


    “山河啊,雪月姐真心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要是你不是小皇子,該有多好啊,就能過著平凡的生活。可惜,你偏偏姓李,偏偏是炎月王朝的皇子,是聖上生前唯一的血脈。”唐雪月低語著,目光中充滿寵溺之情。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茅草窩啊。昨晚我擠在玉衡子那裏一宿,真把我的老腰睡得疼……”院子外,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蹣跚著朝這邊慢慢走來,嘴裏不停地嘀咕著。


    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自然是昨夜和唐雪月一起打理完院子的藥草後,去長老居那邊湊合了一晚的神醫百草子。


    至於唐雪月,確實如陸齊光所問,昨夜一直待在院子裏,守護著那位少年整整一宿。準確地說,應該是為其擔心了一宿。


    在昆侖派習武廣場上,陸齊光揮舞著長劍,舞姿與風相互交融,每一招都充滿力量與內涵。整日以來,他手中的長劍從白天練到深夜,直到沈翰飛前來勸說了多次,他才停下來。


    在明亮的月光下,兩名身著道袍的男子靜靜地躺在習武廣場上的雪地中。


    “師兄,你說小師弟這十二年來,這個師父當得如何?”躺在雪地上的陸齊光,看著天上的這一輪明月長歎了一聲。


    一旁的沈翰飛同樣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隨後轉過頭來再看了看一旁的陸齊光,皺了皺眉長歎道:“小師弟,你這個師父當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眼下要是把你說成是李山河那個小家夥的親生父親,想必咱們這座昆侖山上至少也有一大半的人會信。”


    “哈哈!師兄,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喜歡捉弄人,師兄剛才的這番話真的是折煞小師弟了。”陸齊光大聲地笑了笑,似乎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師兄你還別說,整座昆侖山,除了師父的話,也就師兄你的話,小師弟我最是認同了……”不知不覺間,前一刻還在說話的陸齊光,下一刻已經躺在雪地上熟睡過去了。


    “你呀,自從師父老人家下山遠遊後,你身上的擔子就很重了吧?這些年來,你都不曾愛和師兄我說笑了呢。不過沒關係,你別看師兄我平日裏隻圍著那位白衣女子前後轉悠,在師兄的心裏還是給小師弟你騰了很大一塊位置呢。”沈翰飛從雪地上坐了起來,凝望著天上的明月,似乎是在對著自己說。


    在沈翰飛和陸齊光的不遠處,一身灰色道袍的老者站在一角,看了看雪地上的兩個年輕人,長歎了一聲。


    隨後,老者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輕歎道:“師兄,咱們師兄弟也有整整十多年未見了吧,如今你不在這昆侖山,師弟肩上的擔子真的很重。還是說,當初在師弟閉關前,你就已經算到了今日的這一步,將這個重任挑給了我?還有啊,要不是前段日子出了這麽一件事,師弟我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叫做李山河的少年,他的身世竟是如此的特殊,不過還好咱們大夏的皇帝還不知情……”


    ……


    在百草子的屋子裏。


    躺在床榻上的李山河終於睜開了雙眼,看著倚在床邊睡著的唐雪月,心中充滿了憐惜之情。


    李山河小心地坐起身來,輕輕為唐雪月蓋上一層被褥,然後準備離開房間。


    經過這段日子的靜心修養,李山河的傷勢早已痊愈,隻留下了胸膛上的一道永久的傷疤。沒有人知道,昨晚師徒二人究竟談了些什麽,但從此刻起,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少年臉上多了一份不應有的成熟與滄桑。


    “你醒了,山河?”唐雪月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李山河正要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心疼。


    李山河聽到呼喚聲,緩緩轉過身,溫柔地注視著唐雪月,輕聲說道:“雪月姐,這些年你辛苦了。”


    “山河,你打算去哪裏?”唐雪月皺起眉頭,似乎已經預感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雪月姐,當初你的那個理由真的是好隨意啊,然後山河居然還傻傻地相信了你編的謊言。”李山河搖了搖頭輕歎道。


    唐雪月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成熟了許多的少年,愣了一下,過了很久才緩緩說出:“山河,你……”


    還沒等唐雪月說完,李山河邁步走近,詢問道:“雪月姐,能告訴山河你的真實身份嗎?”


    唐雪月有些支吾地說:“山河,其實雪月姐……”


    “吱……”


    正在唐雪月準備與李山河好好解釋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哎喲,可冷死我了,今晚說什麽我都不要去長老居和那個老家夥湊合了,老頭子我就在地上打個鋪子,絕對不會影響你們的。你們之間的事情啊,老頭子我可不關心,對我來說吃飽喝足睡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了。”跨門而進的百草子,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嘰裏呱啦地說了許久。


    “你們幹嗎這麽看著我?”百草子這才注意到屋子裏的李山河和唐雪月,正愣愣地注視著自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李山河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率先一步走上前跪在地上對著百草子謝道:“前輩,山河的這條命是您老人家從鬼門關救下的,這段日子來還沒好好謝過您,請受晚輩一拜!”


    說完,李山河便朝著百草子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眼睛裏全是濃濃的敬意。


    “小皇……”唐雪月試圖走上前阻止,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再次退了回去。


    “小家夥,懂得感恩,老頭子我很是喜歡。”百草子怎能不知麵前這個少年是何身份,因此對於李山河做出來的這個舉動,很是欣慰。


    “哈哈!小家夥快快請起,老頭子我啊不要你跪謝,隻求你們今晚給我留一個睡地鋪的位置就滿足了。”百草子連忙走上前將跪在地上的李山河扶起,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


    “前輩,您說笑了,如今晚輩的傷勢已經痊愈了,自然是不再方便打擾前輩您了。況且,這是前輩的屋子,您這般說來,是將晚輩置於何地呀?”李山河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你這個小家夥,老頭子我頗為喜歡!可是老頭子我啊隻會一手醫術,不會什麽絕世武功,不然定收你為徒。”百草子笑了笑,撫摸著胡須。


    “前輩,您說笑了,誰不知道昆侖山上您的醫術是獨領風騷!百草子前輩,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您看能不能收我為徒?”李山河一臉真誠地看著百草子。


    百草子捋了捋胡須,眯起眼仔細地打量了李山河一番,片刻後大笑道:“哈哈!老頭子我不嫌棄!絕不嫌棄哈!你這小家夥倒是一塊學醫的料。如此一來,老頭子我的醫術也有人傳承了。”


    “前輩,請受我一拜!”聽聞,李山河大喜,再次跪在地上朝著百草子恭敬地拜了一拜。


    百草子連忙從地上將李山河扶起,笑著說道:“你這小子,還一口前輩前,一口前輩後的,是不是得改口了?”


    “師父!”李山河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笑了笑。


    “好!好……”百草子大笑道。


    看得出來,今日的百草子很是高興。


    “師父,那徒兒就先行告辭了,這段日子師父老人家辛苦了,祝師父今夜有個好夢。”李山河對著百草子再次彎腰行禮道。


    “好!好啊,徒兒,你去吧……”百草子揮了揮手,笑了笑,心裏也已經大概猜到了這個小徒弟接下來要去哪裏了。


    “雪月姐,要是有空的話,就陪我走一走吧?”說完,李山河也不等唐雪月是否答應,率先一步走出了屋子,朝著院子外麵緩緩走去。


    屋子裏的唐雪月連忙對著百草子行了行禮,然後快步地跟了出去。


    看著兩個人匆忙離去的背影,百草子捋了捋歎道:“帝王之子,本該如此!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能收下一個徒兒,這個徒兒還是一個皇子,老頭子我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下一刻,屋子裏便傳出來一道歎息聲。


    “這裏變得空蕩蕩的,老夫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罷了,還是繼續躺在地鋪上吧,這張床就留給我的好徒兒吧,以後他想睡多久都可以!”


    從屋子裏追出來的唐雪月,不一會就跟了上來。


    “山河,其實我……”唐雪月有些支支吾吾道。


    “雪月姐,你先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我想見到熟人,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吧。”李山河輕歎了一聲,似乎有些惆悵。


    “嗯。”唐雪月輕聲應道。


    漫長的黑夜裏,一大一小,就這樣一前一後向昆侖山的後山裏走去。


    朦朧之中,兩人的身影似乎相互依偎著,每邁出一步似乎都有千斤般重。


    這一日,十二歲的少年拜師昆侖派神醫百草子,若幹年後一手醫術了得,傳遍了整個江湖。


    可唯獨啊!還是沒有治愈好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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