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懽帖睦爾不甘心當權臣的傀儡,他接受過儒家教育,對於伯顏的胡作非為憤恨難平,麵對脫脫的主動示好,妥懽帖睦爾起初沒敢貿然相信,而是讓心腹對脫脫反複測試。與此同時,伯顏和元文宗的皇後聯手,企圖廢掉妥懽帖睦爾,擁立元文宗的兒子,脫脫知道此事後,找吳直方商量,吳直方建議他向妥懽帖睦爾告發。”有燉道。


    “妥懽帖睦爾有自己的心腹?”妙錦問道。


    “當然有,他父親肯定有些殘餘勢力,還有那些一直在他身邊服侍的人”,有燉道。


    妙錦在想,小胖子的心腹是誰?他最信任的人是誰?恐怕非有燉莫屬,就連夜裏睡覺,也是要有燉抱著的。


    一旦有燉想害小胖子,小胖子將毫無防禦之力。


    不僅是小胖子,還有她自己。


    妙錦含情脈脈地看向有燉,“後來呢,脫脫怎麽除掉伯顏?”


    有燉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秀發,“脫脫與妥懽帖睦爾暗中聯手後,曾兩次密謀對伯顏動手,但是由於準備不足而最終放棄,而伯顏也逐漸感覺到脫脫不再像以前那麽聽話,二人開始生出矛盾,脫脫也不甘示弱,在皇宮門口增兵宿衛。伯顏對脫脫的懷疑逐漸增加,後來,伯顏提議去打獵,請妥懽帖睦爾同去,妥懽帖睦爾擔心自身的安危,推脫身體不適,沒去,伯顏於是帶著太子去了,太子是元文宗的兒子”。


    “當時元文宗的皇後讓妥懽帖睦爾登基,隻是讓妥懽帖睦爾幫忙化解災難,並不是真地想讓妥懽帖睦爾掌控皇權,所以冊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以確保皇位重新回到自家手中”,妙錦分析道。


    “的確如此。脫脫趁伯顏出城打獵的機會,與妥懽帖睦爾合謀,派親信控製大都各城門,妥懽帖睦爾連夜起草詔書,將伯顏貶到河南行省當右丞相。脫脫親自在城門上坐鎮,伯顏回來後無法進城,派人上前詢問,脫脫趁機宣讀旨意。伯顏假意請求進入大都向皇帝告別,但遭到脫脫拒絕。伯顏的部眾見狀,紛紛自行撤走,伯顏見大勢已去,不得不暫時去河南。不久,妥懽帖睦爾又下旨將伯顏流放廣東,後來,伯顏死於流放途中。”有燉道。


    “伯顏倒行逆施,早就失去了根基,隻是靠強權維持,所以敗得這樣快,這樣徹底”,妙錦道。


    “伯顏權力再大,和已經親政的皇帝硬剛,勝算也不大,伯顏如此,脫脫也是如此,隻不過,脫脫一直忠心耿耿,令人惋惜”,有燉道。


    “對於妥懽帖睦爾而言,權臣就是權臣,不管他內心是怎麽想的,隻要他有能力危及皇權,妥懽帖睦爾便無法容忍”,妙錦分析道。


    “妥懽帖睦爾對權臣太敏感了,按照元朝的官製,隻要當上中書省右丞相,便足以威脅皇權,再加上脫脫本人能征善戰,在軍隊中有著影響力,這些都讓妥懽帖睦爾如坐針氈,如果妥懽帖睦爾本人也是位勇猛無敵的虎將,或許能為增添些安全感,隻可惜,他從小被流放,生活環境遠比上脫脫,根本沒機會鍛煉武力”,有燉道。


    也許,朱元璋當時廢除丞相,正是考慮到這方麵的原因,妙錦心裏想道。


    有燉見妙錦若有所思,沒有出聲打擾,起身倒了兩杯熱茶。


    妙錦端起茶水,“繼續講吧,這君臣二人肯定有一番作為”。


    “妥懽帖睦爾親政後,先著手複仇,賜死元文宗的皇後,流放元文宗的兒子,毀掉太廟文宗室,然後為自己的父親上諡號,第二年正月,改元‘至正’”,有燉道,“此時妥懽帖睦爾二十歲,脫脫二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大展宏圖的年紀。”


    “脫脫當了中書省右丞相?”妙錦問道。


    “起初是讓脫脫的父親馬劄兒台為相,脫脫的官職是知樞密院事,但是馬劄兒台無心變革,隻想斂財,於是脫脫找人上書彈劾,馬劄兒台被迫辭相,回家養病,然後脫脫成為中書省右丞相”,有燉道。


    “脫脫都做了些什麽?”妙錦問。


    “妥懽帖睦爾銳意圖治,脫脫要大展宏圖,君臣二人一拍即合,開始推行新政,也就是‘脫脫更化’”,有燉道。


    “君臣二人的蜜月期”,妙錦歎道,“不知能持續多久?”


    “恢複科舉取士,頒布《農桑輯要》,廣召賢才,治理腐敗,減免稅賦,編修《遼史》、《金史》、《宋史》,開經筵,總之,以儒家學說治理天下,勵精圖治,為元朝續命”,有燉道,“此時,妥懽帖睦爾確實很信任脫脫,充分放權”。


    “所有的變革都必然要觸及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利益受損的勢力會以各種方式詆毀彈劾脫脫,破壞脫脫和妥懽帖睦爾之間的信任,水滴石穿,時日已久,總有讓妥懽帖睦爾心生猜疑的一天”,妙錦道,“挑權臣的毛病太容易了”。


    “人世間,從來都是做事難,破壞容易”,有燉慶幸地說道,“妥懽帖睦爾若不是耳根子軟,也許不一定有咱們的今天”。


    “知人善用,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實際做到,太難了”,妙錦道。


    “其實不難,隻要真的用心,像祖父那般,勤懇理政,怎會不知道何人可用?關鍵還在於信念不足,心生憊懶”,有燉道。


    “有多少人願意過苦行僧式的生活?”妙錦道。


    “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話本子,一個小男孩,很笨,笨到什麽程度呢?學武的時候,他的師傅教了他幾百遍,氣得最溫柔的女師傅都想破口大罵,動手打他時,他仍然不懂”,有燉道。


    “這孩子以後必然有奇遇,話本子都是這樣寫的,情節逆轉才吸引人”,妙錦道。


    “經過高人點撥後,這孩子終於有些開悟,不過仍然笨,做事按部就班,不會取巧,在所有的方法中,總是選擇最笨、見效最慢的”,有燉道。


    “如果他能堅持下來,就一定能成功,雖然方法笨,但根基牢固,世上哪有那麽多捷徑?所謂的捷徑,不過是騙人財物的說辭而已”,妙錦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透這一點,人人都想著賺快錢,落袋為安,能花一天幹成的事,為什麽要幹一個月?畢竟人世間有那麽多吸引人的誘惑”,有燉笑道。


    “正如姚少師一般,說什麽都不肯還俗,清清靜靜地待在寺廟裏,追求不一樣”,妙錦道,“比如我們,是凡夫俗子,喜歡美食、美酒,喜歡享受,舍不得放下俗世生活”。


    有燉繼續講故事,“那個孩子後來成長為一位大英雄,他的骨子裏有一種可怕的執著,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隻要堅定了信念,認準的事就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他的師傅們雖然並非武林高手,甚至不知如何使他開悟,但是他們教會了他最重要的善良”。


    “他的師傅真了不起”,妙錦道,“一個人能做到堅守初心,太難得了”。


    “脫脫第一次為相,當了三年零七個月,被人交口稱讚,稱為‘賢相’,但是脫脫突然以多病為由請辭,接連十七次上書辭相”,有燉道。


    “也許,他感覺到了妥懽帖睦爾的猜疑”,妙錦道。


    “妥懽帖睦爾此時還算勵精圖治,而且這三四年時間,他又學到了很多知識,也許他躍躍欲試,想大權獨攬,畢竟權力隻有掌握在自己手裏才更安全”,有燉道。


    “但是,脫脫走後,妥懽帖睦爾就會發現,並不是所有人為相都像脫脫那樣立誌革新,革新太難了,對朝廷有益,對官員、對貴族很可能無益,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冒著得罪宗室貴族的風險推行變革,不論成敗,結果都可能是費力不討好,皇上也不一定願意對他力挺到底”,妙錦道,“明哲保身的人多,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脫脫那樣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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