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孫嶽、徐安更多的是盡守城之責,而非全力與朱棣對抗。


    萬一最後勝出的朱棣呢,總得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畢竟,能豁出一切的人仍是少數。


    大多數人做事,牽絆太多,容易瞻前顧後。


    因此,妙錦得出結論,朱棣進攻揚州時,他們會選擇據城固守,按兵不動。


    朱棣對妙錦的判斷置之一笑。


    這個反應太平淡了,妙錦甚覺無趣,就算是你媳婦了,也不能如此敷衍啊,夫妻感情也是需要經營的。


    “你都不誇誇我的嗎?”


    妙錦明亮的眸子中秋水湧動,朱棣知她言外之意,飛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猜測不會有人突然闖入,才摟住她柔軟的腰身,在櫻唇上用力親了數下。


    摸著微微腫起的嘴唇,妙錦的心又飄忽起來,她想梅園了,想帶朱棣去梅園住一段時間,卿卿我我,耳鬢廝磨,越想臉越發燙。


    五月十一,朱棣率兵向揚州方向進發,五月十七,抵達揚州西北約一百裏的天長。


    作為南京門戶之地,揚州防守堪稱嚴整、齊備,但是守城將領心不齊,各有各的心思,讓燕兵有機可乘。


    揚州衛指揮王禮早就想歸降燕王,不料被鎮守指揮崇剛、監察禦史王彬察覺,將他囚禁起來。


    王禮的弟弟王宗及其部眾不能正麵對抗,隻能暗自謀劃,伺機行動。


    朱棣為拿下揚州,發出懸賞通告,擒獲王彬者賞官三品。


    這個比較有誘惑力,勾得妙錦的心蠢蠢欲動,想以近衛劉揮的身份辦這趟差,也賺個三品大員當當,威風一番。


    像諸葛亮一樣,羽扇綸巾,在朝堂上口若懸河,舌戰群儒,或者運籌帷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想想都倍覺快意。


    想歸想,她現在的身份不太適合以這種方式出風頭,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滿心酸溜溜地把差事交給紀綱去辦。


    王彬聽聞燕王在懸賞捉拿自己,防守更加嚴密,隨時隨地都帶著一個能舉千斤的大力士保護人身安全。


    王宗等人苦無機會下手,隻能繼續等。


    朱棣得知後,派吳玉秘密潛入揚州,與王宗密謀行動計劃。


    花費重金賄賂大力士的母親,讓她把自己兒子叫出來,當王彬解甲沐浴之時,早已暗中埋伏好的千戶徐政、張勝乘機出動,將王彬當場擒獲,王宗等人將王禮從獄中救出。


    五月十八,王禮、王宗兄弟二人感念燕兵的大恩,立即下令打開城門,迎接燕王入城。


    妙錦有點兒失落,本以為朱棣會采納她的提議,讓紀綱去擒王彬,這樣一來,她作為紀綱的頂頭上司,多多少少也能沾上點兒好處,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久,高郵、通州、泰州先後歸降。


    燕兵隨後攻占儀真,在高資港北岸紮營,燕軍舟師在大江之上來來往往,旌旗招展,獵獵作響,氣勢逼人。


    一旦燕兵渡江,京師就保不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建文帝再也沒閑心跟身邊的文臣商量宮殿改名之事了,他一邊令各地兵馬勤王,一邊下詔“罪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欽奉皇祖寶命,嗣奉上下神隻。燕人不道,擅動幹戈,虐害萬姓,屢興大兵致討。近者諸將失律,寇兵侵淮,意在渡江犯闕。已敕大將軍率師控遏,務在掃除。爾四方都司、布政司、按察使及諸府衛文武之臣,聞國有急,各思奮其忠勇,率恭義之士、壯勇之人,赴闕勤王,以平寇難,以成大功,以扶持宗社。嗚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其肯棄朕而不顧乎?各盡乃心,以平其難,則封賞之典,論功而行,朕無所吝。故茲詔諭,其體至懷。


    朝中不少官員奉旨到各地募兵,卻很少見有人帶兵回來護衛京師。


    一些朝廷大臣見形勢不樂觀,紛紛上書請求到外地駐守。


    由此一來,京師的防衛力量更加空虛。


    建文帝,這位文弱的天子,眼看要被他的臣子們拋棄了。


    患難見真心,直到此刻,方孝孺仍在盡心盡力為主分憂,雖然提出的方法不一定有用,但忠心可嘉。


    “事急矣,宜以計緩之。遣人許割地,稽延數日,東南募兵當至,長江天塹,北兵不閑舟楫,相與決戰江上,勝敗未可知。”


    事情緊急,隻能實行緩兵之計,派人赴燕議和,假意許諾割地。拖延數日,等官員從東南募兵回來,憑借大江天塹,與之決戰於江上,北兵不善水戰,燕兵不一定能勝。


    當然,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朱棣怎會同意議和?


    但是建文帝心亂如麻,已經沒了主張,他從未遇到過這樣危急的時刻,沒有經驗。


    於是,建文帝按照方孝孺的建議,派慶成郡主前去議和。


    五月二十二,慶成郡主奉旨來到燕兵營地。


    見到堂姐,朱棣失聲痛哭,“我不圖更有今日,今與郡主相見,有如再世。”


    我沒想到能活到今日,此刻與郡主相見,恍若再生。


    這番話透著那麽濃濃的心酸、痛苦、無奈,慶成郡主也忍不住潸然落淚。


    骨肉之間,刀兵相見。


    想想都令人心痛。


    停止哭泣後,朱棣向堂姐問起周王、齊王在京師的情況,慶成郡主回答後也趁機轉達了建文帝割地求和的提議。


    朱棣一聽,神情立馬變得嚴肅,嚴詞拒絕道:“吾受命皇考,封建茅土,且不能保,割地豈其本心哉!此奸惡謬計,欲以見欺,焉可為信?我此行在誅奸惡,以清朝廷,奠安社稷,保全骨肉。事已,得複故封幸矣,餘非所望也。”


    朱棣隻是說說而已,他怎會甘願返回封底再當一個藩王?


    之所以振振有詞地說出這番話,不過是在表達拒絕之意。


    慶成郡主心裏很清楚,卻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來回應朱棣的話,隻能無言以對。


    見臉上神情複雜,朱棣進一步把話說得更明白些,“此奸臣欲姑緩我,以俟遠方之兵耳。”


    朱棣一語中的,這是奸臣的緩兵之計,為的是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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