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文收到朱棣寫給吳高的招降信,片刻不敢耽擱,立即派人送去了京師。


    建文帝接到奏書後,心裏的疑慮更重了。


    疑人不用,他思來想去,為穩妥起見,還是下旨削除吳高爵位,將其流放到廣西。


    吳高忠心盡職,卻被削爵流放,遼東將士人心疑慮,接替吳高的楊文欠缺謹慎周密的謀略,隻能按兵不動。


    從此,遼東兵馬再也無法威脅北平的安全。


    朱棣對吳高的遭遇唏噓不已,感慨萬千。


    妙錦病剛好精神不濟,聽著聽著便開始犯困,直往朱棣懷裏鑽,蜷縮在他溫暖的懷抱睡著。


    早睡早醒,妙錦睜開眼時,天剛蒙蒙亮,朱棣正在院子裏練劍。


    能和朱棣一起吃早飯,妙錦心中幸福感爆棚,不由得胃口大開,連喝了兩碗小米粥,又拿起一個香氣四溢的驢肉火燒來吃。


    “郭芸兮愛吃這個,還有嗎?”妙錦邊吃邊問。


    “旁師傅做的,應該還有”,朱棣拿起帕子擦幹她嘴角的肉汁。


    妙錦連忙吩咐采琪趁熱送過去。


    沒想到,郭芸兮興竟然衝衝地跟著跑了過來,看見朱棣和妙錦的甜蜜互動,站於一旁掩嘴偷笑。


    “一起吃吧”,妙錦招呼道。


    郭芸兮擺手拒絕,眼波一轉,向朱棣問道:“四叔,你有沒有聽說我父親的消息?”


    妙錦心中暗笑,這個小屁孩真是自來熟,不知這個輩份是怎麽論的。


    “聽說他跟著遼王回了京師”,朱棣站起身,今天要犒賞全軍,很多事需要忙。


    郭芸兮之父郭銘是武定侯郭英的次子,曾任遼王府典寶,掌管王府印璽。


    郭芸兮加快語速,“四叔,我能給我父親寫封信嗎?”


    朱棣停下腳步,回過身,嘴角泛起淡淡笑意,“寫吧,交給妙錦”。


    “四叔,我想勸父親歸降”,郭芸兮很認真地說,“也想讓父親勸祖父歸降”。


    “好,我知道芸兮是個懂事的孩子”,朱棣的眼神中滿是鼓勵。


    為郭芸兮點讚之後,朱棣便轉身走了。


    郭芸兮纏著妙錦,說想學醫術。


    她今年十三歲,在世子朱高熾的耐心教導和陪伴下,已經不再是亂搞惡作劇的小魔女。


    人不可貌相,朱高熾雖然胖,卻是有幾分能耐的。


    也許,大塊頭有大智慧吧。


    一提起朱高熾,郭芸兮精神頭十足,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水澆城牆的辦法,就是他想到的”。


    在守城期間,朱高熾確實表現出色,令朱棣刮目相看。


    他每天鬥誌昂揚地堅守在城牆上,觀察敵情,鼓舞士氣。


    哪裏最危險,他便出現在哪裏,他親自點燃火炮,向城下潑滾燙的糞水。


    他冷靜沉著,意誌堅定,無論麵對多凶猛的攻勢,都毫不退縮。


    四處噴濺的鮮血,垂死士兵聲嘶力竭的慘叫,沒嚇壞他,反而激發了他大腦中的智慧。


    他雖然身體肥胖,但是精力充沛,他每天工作超過八個時辰,白天與將士一起拚死作戰,晚上和道衍、母妃、顧成等人商量下一步行動計劃。


    他把最好的食物留給傷兵,自己和普通士卒一起啃又冷又硬的燒餅,他去戰士的家中,安撫、慰問他們的親人,關心他們的吃穿冷暖。


    年僅二十一歲的朱高熾,臨危不懼,所表現出成熟穩健,令人驚歎。


    麵對接連出現的險情,他不慌不亂,沉著冷靜,指揮若定。


    關鍵時刻,他勇敢地、義無反顧地肩負起了世子的責任,成為守城將士、城中百姓的主心骨,贏得了城內眾人的交口稱讚。


    很久以來,朱棣對這個長子是不滿意的。


    周王朱橚的長子朱有燉十二歲時被封為世子。


    朱高熾比他年長一歲,卻在四年後才被先帝封為世子。


    朱棣甚至想過,如果他的嫡長子是朱有燉,或者像朱有燉那樣出色,先帝肯定會冊封母妃為皇後,那樣的話,他就是毫無爭議的先帝嫡長子,順理成章地繼承皇位,何至於現在背負罵名?


    朱棣有時氣惱至極,甚至會把人生所有的不順都歸結於這個不爭氣的長子。


    這是他和妙雲之間的另一根刺。


    在妙雲看來,高熾隻是體胖,天賦稟性無人能及。


    而朱棣卻認為,長子遠遠比不上老二。


    老二雖然皮了些,但最起碼身手矯健,善騎射。


    冬日無風,金燦燦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妙錦指揮著女衛製藥,郭芸兮把家書寫好,也過來幫忙。


    細膩而不纖弱的蠅頭小楷,透著一股靜氣,令妙錦眼前一亮,這個朱高熾肚子裏是有墨水的,郭芸兮以前的字馬虎潦草,遠沒有現在這樣的意境。


    “芸兮進步神速,你父親不一定認得出你的筆跡”,妙錦笑道。


    “那怎麽辦?”郭芸兮秀眉輕蹙,看樣子確實出自真心。


    “你身上可有什麽信物?”妙錦稍稍猶豫了片刻,坦誠問道。


    郭芸兮略一思忖,從頭上取下一枚金釵,“這是祖父送的,上麵刻著一個“兮”字,父親認得”。


    妙錦接過來一看,上麵果然有字,微微一笑,讓采琪把釵子跟信放在一起收好,“但願你們父女能早日重逢”。


    郭芸兮輕嗔了妙錦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都怪你”。


    “正好我教你醫術作為賠罪”,當時情急之下,妙錦隻能把郭芸兮帶來北平,她沒有自責,反正郭芸兮也沒受委屈,一應生活用品全是最好的,還有世子這位青年才俊親自執教,這小姑娘簡直賺大發了。


    “你不是教我醫術,你是在讓我幫忙幹活”,郭芸兮微嘟著嘴,伸出纖細的小手,上麵稀疏分布著些細細的繭子,“你看,都起繭子了”。


    妙錦不以為然,斜睨道,“這些繭子是在世子那邊磨出來的吧?”


    “道衍大師教我製藥,還送去了很多藥草”,得意洋洋地說道。


    師父真是到處抓壯丁,連世子身邊的人都沒放過,妙錦在心中輕歎一聲,想必師父也被世子的表現折服了吧。


    有道衍和老將顧成出麵為世子美言,從此以後,朱棣再也不能輕視長子了。


    老大和老二在父母麵前的爭風吃醋,妙錦早有耳聞,每次都是老大落了下風。


    現在老大有逆風翻盤之勢,不知老二朱高煦心中作何感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於老大老二之間的私下較量,朱棣頭疼得很,他倒希望老大以絕對優勢碾壓老二,把老二製服,偏偏老大本事不濟,讓人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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