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最近很喜歡一個人看鏡子。


    這件事,是姬扶搖自二師姐下山後發現的。


    早上修行戰法,揮舞戰戟時。


    偶爾的一次回眸,能望見背部挺直,獨坐在桌前的師尊,獨自看著鏡子發呆。


    到了下午,又一杯茶,一本經。


    一坐就是一整天。


    分明很年輕,空閑時望去,卻莫名帶著幾分暮色。


    這讓姬扶搖有些懷疑二十多歲的真實性,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憐憫。


    明明是個強大到近乎抵達極點的修士,也有兩位顏值不輸於她的弟子,怎麽看人生都過得很圓滿。


    比她這種還需要求得機會的好多了。


    但……


    姬扶搖就是會有這種感覺。


    連續幾天後,她有些忍耐不住了。


    抱著既然要訓練口才,就多麻煩一下師尊,也能讓他顯得不那麽寂寞的想法。


    姬扶搖整理好思緒,向師尊發起了詢問。


    “入世的必備?”


    林蕭抿了口茶,思索著她這個問題,“識字,聰慧這些東西就不多說了,能夠保持不引人注意的交談,察言觀色,判斷局勢……以上這些都很重要,需要一步一步來。”


    實踐出真知。


    這點在安流螢身上表現得就很好。


    如今顧憐兒也在實踐進行中。


    不過信息和頭腦的攻防戰,單論起觀感,完全沒有殺伐果斷的大弟子那邊好看。


    回歸正題。


    在經過短暫的對比和思慮,林蕭決定先從實際出發。


    “你的修行如何了?”


    “一直都在穩步提升,”


    姬扶搖回答的一板一眼,“按照現在的進度,再有三天,我就能完全掌握現今境界的虛空經。”


    “戰戟的使用也愈發得心應手,目前隻缺實戰經驗。”


    “大聖寶術的進度很可觀,已經可以著手準備下一部了。”


    林蕭捏了捏手指。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溫柔鄉,英雄塚。


    一直留戀過去,不想要告別熟悉之人,可不是一名合格師尊應該做的。


    他深吸了口氣。


    趕走腦海中的留念和牽掛,重新安置,轉變成一行行,一列列對姬扶搖的教導安排。


    虛空經無需多言。


    作為少女的祖經,同時也是最適配虛空異象,神體的帝經,鑽研起來宛若磁鐵相吸,進步飛快。


    到如今林蕭已經有了入道王者的體悟。


    若非境界相阻,還能更進一步。


    戰戟的溫養,同樣是一件大事。


    不過這個急不來,需要時間和資源慢慢調養,才能再現昔日神威。


    而戰法,就是重中之重了。


    大聖寶術,天衍之術,皆字秘。


    每個都有其妙用所在,每個都很重要。


    需要按部就班,一個個進行拆解,精修。


    除此之外,


    還有法器,陣法,丹藥,輔經……


    補完全部,才能塑造出一個像安流螢那樣的六邊形戰士。


    顧憐兒底蘊不足,就是在這方麵欠缺太多。


    洞天萬化也不是什麽擅長攻伐之術,才格外令人憂心。


    所幸少女在頭腦方麵表現不錯,針對顧家之事也遊刃有餘,已經抓住背後之人的尾巴。


    姬扶搖想要在這方麵有所建樹,時間絕對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然後就是行走於世,最基礎的口才部分。


    交談,套話,表明立場,確定問題關鍵……


    倒不是所有都需要提升,而是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舉個簡單的例子──安流螢。


    她的我心流與寰宇經互相配合,兼具探查,隱蔽,壓製,控場,爆發,迅疾,神體等諸多功能於一體。


    若是運用得當,絕對能成為天驕界的泥石流。


    但機靈的少女會根據現場情況,偶爾選擇渾水摸魚,偶爾展開一對多的大戰。


    不管怎麽去做,能在自己的意誌下達成目標,就是好事。


    姬扶搖也是一樣。


    學習這些,隻是為了在遇到事情時,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權。


    畢竟下山遊曆,終究是自己的事。


    他這個做師尊的如果照拂太多,也就失去了遊曆的本質。


    無數道思緒整理完畢,現實不過幾秒。


    麵對姬扶搖認真請教的表情,林蕭將自己的安排盡數說了出來。


    “這一切,最快也要半個多月才能擁有雛形。”


    他頓了幾秒,給足少女反應時間。


    待到那雙好看眸子裏的神情由沉思轉變為好奇,才繼續開口說道,“你若是準備好了,這些天的訓練時間就會更加緊促,壓力會很大。”


    “您盡可放心。”


    姬扶搖仰著小臉,“別的可能會有點麻煩,但在修行上,扶搖絕對有自信!”


    “那好。”


    林蕭點了點頭,“今夜之前,我會將具體的安排準備出來。”


    “你我及時溝通,若有不合理的地方,盡早達成共識。”


    “還有,修行之事無需急切,對現在的你來說,保質比保量更加重要。”


    等他說完,姬扶搖舉了舉手,表示有話要講。


    林蕭揮了揮手:“有什麽話,直言便是。”


    “希望在口才這方麵,時間可以增多一點,”


    少女大大方方,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還有修行外的其他必要部分,也要多勞煩一下師尊。”


    她抱著可能會遭到拒絕,甚至是詢問的想法,前來破除繚繞在師尊周身是蕭索。


    但預想當中的疑惑並未到來,反倒是收獲到了滿意的視線。


    “隻要你心裏有把握,為師自無不可。”


    熱衷於提升自己,天天向上的徒兒,沒人會不喜歡。


    林蕭也很期待,姬扶搖的任務會給自己帶來哪些方麵的提升。


    “扶搖就先謝過師尊了!”


    “說起這個,平日裏也要兼顧好休息,如果晚上不睡覺,也要給自己預留一日的休息時間。”


    “這就不用師尊操心了,您管好您自己吧。”


    “……這種話可不能這麽說。”


    “喔喔,對不起。”


    新一期的教導,從今日開始,心無旁騖的開始了。


    告別了令人滿意的大徒兒,不太像徒兒的二徒兒,來自姬扶搖的加入終於讓山峰上的一切重歸正軌。


    林蕭用幾次深呼吸,趕走心頭對日常生活的留戀,全身心投入到少女的養成中。


    在合適的時間,做合適的事情。


    這種教導弟子的話語,若自己都做不到,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隻是。


    讓他沒能預料到的是,也正是這一份用心,讓少女那顆永遠難以發芽的心田,逐漸多了一絲絲裂紋。


    關注──這個很尋常,但又很重要的詞匯,大概要過很久以後,才能被發現是問題所在。


    起碼現在,師徒二人還在同一條路上並肩前行,心無旁騖地琢磨著更有效率的教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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