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硯之聽完忍不住“嘶”一聲——這話怎麽跟他家老頭子生前說過的話那麽像呢?也許是“同病相憐”,或者“臭味相投”,何硯之手指敲了敲太陽穴,決定退一步以表達自己確實需要保鏢兼保姆的誠心:“要不這樣吧,你先給我幹一個禮拜,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就預支你一個月工資。”“好,”俞衡相當識趣地答應下來,又看了一眼時間,“那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順便買點菜回來。”他說著走向廚房,何硯之衝他一擺手示意他回來:“別看了,冰箱裏啥都沒有。”俞衡隻好折返:“你想吃什麽?我去買。”“隨便,能吃就行。”俞衡重新背上雙肩包出了門,臨走之前何硯之給了他一串門鑰匙,以及小區的“嘀嘀抬杆”卡。何硯之目送他離開,忽然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點虛幻——他向來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就這樣不人不鬼地在家待了一個來月,隻感覺自己要發黴了。這段時間裏他先後經曆了車禍、跟公司解約、與狐朋狗友的塑料兄弟情破裂等等一係列打擊,雖說歸根結底都是自己作的,可要說內心毫無波動那是不可能的,加上身體狀況堪憂,他覺得自己每天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徘徊。尤其是夜裏的時候。所以才想找個人過來陪著,什麽保鏢保姆那都不重要,主要是想找人說說話。就算不說話,能看見活物也行。俞衡的突然出現,便好像是往他這間漆黑且死氣沉沉的房間裏投下了一片陽光,鮮亮且鮮活,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何硯之被曬得直犯困,坐得時間太久,也開始腰酸背痛了,索性操控著輪椅把自己挪回臥室,爬上床準備小睡一會兒。車禍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兒,還能再蹦躂個十來年,現在才體會到早年作的死,都是給日後挖的坑。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腦子裏進的水。他感覺自己已經困得不行,可腦海中一直有點什麽東西在拽著他,不想讓他入睡。他就在這種半夢半醒間徘徊了半個小時,忽不知怎麽竟一個驚悸,渾身一哆嗦,陡然清醒過來。從夢中突然驚醒的時候心跳會加速,他隻感覺一陣心慌氣短,有點“要死要死”的。何硯之癱在床上放空自己,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一時有點心有餘悸,不太想繼續睡了,遂拿起手機準備耍一會兒。他本想戳進微博,可不知怎麽竟點進了來電記錄,鬼使神差地給俞衡的號碼加上備注,收進聯係人裏,又嫌位置太靠後,在前麵加了個“a”。雖然知道他收拾東西還要去買菜肯定不會太早回來,可內心有種擔憂在悄悄醞釀,總感覺這人啥也沒扣在他手裏,想一走了之也非常容易。至於那一紙“協議”,根本沒什麽太大作用,現在在對方手裏捏著,等於單方麵約束他自己的。何硯之想了想,覺得這不符合自己的作風啊。他堂堂一個黑粉遍地的禍害,怎麽有朝一日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真是世事難料。他一時有些心酸,手指懸在那個綠色的電話圖標上方,想點,卻遲遲沒有按下去。正當他猶豫之時,來電界麵突然跳出來,手機也跟著響了。打電話的正是他剛剛備注上的“a俞衡”。何硯之被嚇了一跳,手機差點飛出去,忙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就聽那邊說:“我在學校了。我剛有件事忘了問你,我們寢室有隻貓,之前一直是我喂,現在結課了,我兩個舍友出去浪,三天兩頭不回來,另外一個也要考研不想照顧它——你介意我把它帶到你家去嗎?”何硯之平生最討厭小動物和熊孩子,因此不假思索地答道:“介意。”“……那算了,”俞衡說,“我在學校找個領養的吧。”“嗯……你等等,”何硯之好像是聽出了對方語氣中透出的一絲絲失落,覺得自己欺負了小朋友,又“良心發現”地主動做出讓步,“其實你帶來也行,隻要你保證它不鬧貓。”“不會的,”俞衡忙解釋說,“做過絕育了,疫苗也全,平常好吃懶做,給個地方就趴著,不折騰。”“那行,”何硯之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嚴重偏離了他的人設,滿腦子想的都是“扣住他的貓就算扣住他的人了”,“你帶過來吧,不過先說好,我不會幫你喂。”“當然不會麻煩你的,”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喵”,細聲細氣的,一聽就是個太監貓,“我基本收拾好了,一會兒先把東西搬過去,然後再去菜市場。”何硯之應了聲“嗯”。兩人結束了短暫的通話,何硯之忍不住嘴角揚起——很好,他才剛在考慮自己沒有能扣住保鏢的東西,對方就主動給他送上門來了。並不知道電話那邊,俞衡眉毛一揚,跟麵前那隻十五斤的大橘大眼瞪小眼:“貓屬性啊……隻能順毛摸,不能逆毛摸……跟你一樣。”第4章 大橘為重何硯之躺在床上等對方回來——他現在的狀態就是條鹹魚是也,除了吃喝拉撒根本沒有事幹。唯一能讓人提起興趣的,好像就隻有“勾搭”這位新上任的“保鏢”了。許是俞衡的聲音讓他稍稍安心,他居然在對方回來之前睡著了,這一睡就是一個小時,黑甜酣暢,沒有做夢。要知道他最近睡眠質量差到睡眠監測的軟件都給不出分數,想這麽踏實地睡上一小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卻出奇的辦到了。何硯之剛醒過來,整個人還有點迷糊,他把手背搭在額頭上,眯著眼放空了一會兒,才恢複感知功能的耳朵聽到屋外有輕微的響聲。臥室門沒關嚴,開著一條縫,聲音正是從門縫裏漏進來的,一並跟著飄進來的還有飯菜的香氣。何硯之愣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哦,應該是俞衡回來了,除了他,目前沒人有他家鑰匙。他試著把自己挪上輪椅,可剛醒過來渾身發軟,居然一點力氣也沒有,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他頓時有些挫敗,內心掙紮片刻還是選擇拋棄了不值兩分錢的自尊心,朝著門外喊:“俞衡!進來幫個忙!”俞衡顯然聽到了,很快推門進來,更濃鬱的香味也跟著一擁而上:“怎麽了?”何硯之居然被饞得咽了口唾沫,指指床邊停著的輪椅:“你做什麽呢這麽香?幫忙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