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好生了得,居然在危急之際,雙腿一屈,躲開了東方未明的這一掌,跟著一拳打出,猛往紀紋胸口打去。


    紀紋等的就是這一招,身子往上一提,避開了胸口要害,以小腹硬接了對方一拳,隨即軟鞭當頭猛揮,勢必要打這藍衣女子個腦袋開花不可。


    這藍衣女子,早防這一招,見紀紋果然中計,這一拳她是自下向上的一拳,雖然是打中肚子,一股勁力卻是猝然向上,紀紋中拳之後,身子猛然一偏,軟鞭雖然還是揮了出去,卻是全然的不知所雲,反而朝東方未明砸落。


    東方未明吃了一驚,側身避開這一鞭,隨即猱身而上,一拳又擊了出去,這拳法乃是齊麗帶來的野球拳法,他初學時不知端的,但今日初會強敵,居然得心應手,虛虛實實,若有若無,這才明白這一招的妙處。


    野球拳隻有三式,但三式之中包羅萬有,也可說一無所依,連東方未明自己,也不知拳去何蹤,何況那藍衣女子,這一下被擊中肩頭,登時痛入骨髓。


    那便紀紋受了那一拳,也是痛疼異常,但她身有護甲,加上早有防備,傷的又非要害,她人又年輕,因此尚能抵抗的住,可鞭子上的勁力卻已大減,準頭也是奇差,居然沒能擊中,連她自己也是吃了一驚。


    那藍衣女子,中了東方未明這一下重手,若是她並未中毒,體內真氣自然護體,原本不會受傷,但她大半真氣用於與毒質相抗,護體真氣全然失了效用。


    而東方未明深知這潑婦不可理喻,若落入其手,隻怕性命不保,因此出手極為狠辣,用上了平生之力,他內力造詣,雖不能說如何了得,但畢竟在無瑕子親自調教,荊棘費心指點,穀月軒也說了不少要竅,若是與人對掌,未必如何厲害,但擊中對方肩頭,還是威力不小。


    東方未明一招得手,二招又至,趁著對方手臂運轉不靈,一拳猛往對手頭頂劈落,跟著左手運起斷魂毒掌,又往那女子腰間擊落。


    那女子本已中毒,這一下運功對付紀紋,已是頭暈眼花,再也支持不住,在東方未明淩厲的掌力之下,竟然一招都沒有避開。


    東方未明見對手忽然沒了抵抗,心中不忍,劈向頭顱的那一掌急忙收轉,但腰間的斷魂掌卻不敢急速回收,以免毒質損傷自身,隻聽得“砰”的一聲大響,那女子又中了一掌,隨即被擊飛了出去,從空中噠了下來。


    紀紋心中恚怒,畢竟這藍衣女子的一掌,打得她氣血翻湧,這口氣始終沒出,皮鞭一卷,又朝女子身上打去。


    東方未明本想攔阻,可這潑婦蠻不講理,若不是僥幸得手,隻怕此刻已是任人宰割了,因此也沒阻攔,卻不想橫空出了一個銀色的飛輪,蕩開了紀紋的軟鞭,頃刻間已擋在那藍衣女子之前,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紀紋立時反唇怒罵,喝道:“你又是什麽人,幹什麽不由分說便下毒手。”


    東方未明卻已認了出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洛陽白馬寺花卉大賽中,見過的那石無衣,見她清秀的麵龐上,籠上了一層嚴霜,說不出的威嚴,與當日全然不同,不由得心頭一緊,說道:“石姑娘……”


    他還待再說,石無衣厲聲喝道:“東方未明,你幹嘛對我姊姊下毒手,你逍遙穀也幹這等卑劣行徑嗎?”


    紀紋插口說道:“你講話總要有些憑據好吧,明明是這個瘋婦上來就打人,我們被迫招架,怎麽成了我們上門欺壓。”


    石無衣不去理她,說道:“東方未明,解藥拿來。”說著便伸出手掌,意示索要。


    東方未明摸不著頭腦,一時想不透要什麽解藥,但隨即想到,說道:“我…………真的沒有解藥,這毒古怪的很,是一個怪模怪樣的人,硬渡到我的身上,我……”


    他還待要說,石無衣臉上更是不悅,隻見她眉頭深皺,突然提高聲音道:“拿來。”


    東方未明道:“石姑娘,我所言是真,可並沒騙你,不過令姊內功深厚,當可抵擋一時,我知道一名神醫,或可解救此毒,咱們即刻……”


    石無衣怒道:“東方未明你欺人太甚,真以為我修羅宮是好欺負的嗎?”


    東方未明道:“誤會誤會,石姑娘且聽我一言,是令姊不由分說,將我擒入府中,其後非要比試,我苦苦勸說,卻始終毫無用處……”


    石無衣似乎全沒聽在耳中,手中兩個銀環一擺,說道:“東方未明,既然你欺上門來,就是有恃無恐,我不知你用什麽卑鄙手段,害了我姊姊,又不肯解救,迫於無奈,隻能得罪了。”


    她左右雙環當真迅捷無比,紀紋見這女子雖然長相甜美,但一般的蠻橫無理,不由得甚是惱怒,見石無衣出手淩厲,也是絲毫不肯相讓,軟鞭擊出,已和石無衣鬥在了一起。


    石無衣出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蓄鋒芒,她兵刃雖短,可勁力悠長,尤其是她這雙環隱隱然有一股淩厲罡氣,若非紀紋這條皮鞭並不受力,隻怕第一招便能將之斬為兩截。


    紀紋不知厲害,東方未明卻瞧得清楚,他不想跟石無衣放對,奈何紀紋實不是她的對手,便以陰陽棍一架,登時被震退數步。


    倒不是東方未明內力不及,而是他摸不準石無衣武功造詣,若是勁力用得大了,雙環與長棍一撞之下,說不定會反擊傷了她自己,因此隻用了五成功力,哪知卻不是石無衣的對手,反而震得胸口隱隱生疼。


    石無衣身子一晃,冷笑道:“逍遙穀好大的腕兒,原來都是一群耍卑鄙手段的小人。”


    東方未明並不如何生氣,紀紋卻已勃然大怒,罵道:“你什麽公公,才是卑鄙小人呢,似你這等潑辣無禮,將來如何找的到婆家。”


    石無衣一聽“婆家”二字,也是氣往上衝,左輪猝然擲出,右手斜劃而過,紀紋身子一側,輕輕易易的便躲開了這一記飛輪,正欲與石無衣再戰一場,但卻聽東方未明一聲驚呼,忽然肩頭一痛,原來是中了東方未明一拳。


    紀紋大惑不解,怎的東方未明竟會反助敵人,卻見石無衣手中雙環,不知何時又已拿在手中,東方未明道:“石姑娘,請你暫息雷霆之怒……”


    石無衣搖了搖頭,低聲道:“解藥。”


    東方未明跟她無論如何也說不通,正自焦急,紀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石無衣左手的出招全係虛招,並非要擲中要害,而是兜了一個圈子,從後麵暗施偷襲,要不是東方未明這一推,隻怕自己腦袋都被這輪子斬了下去,不由得一陣後怕,自忖這手功夫比自己高明太多,因此沒敢繼續叫囂。


    石無衣提高了聲音又說了一遍,東方未明歎了口氣道:“石姑娘,你既然信不過,盡管來搜一搜吧,看我身上有無解藥。”隨即擺了擺手,意思是盡管來搜。


    紀紋插口道:“那怎麽成,這妮子要是趁機狠下毒手,你這不是送死嗎?”


    東方未明搖頭道:“石姑娘為人雖然清冷,卻並非不問是非之人,怎會暗施偷襲。”說著便負手而立。


    紀紋攔在他身前,說道:“這個什麽公公蠻不講理,你又不是沒瞧見,怎的還如此輕信。”


    石無衣厲聲喝道:“你再說一句侮辱修羅宮的言語,我將你碎屍萬段。”


    東方未明道:“石姑娘,誤傷令姊在下好生抱愧,但我說的那位神醫,確實有祛毒的能耐,還請兩位移步,在下親自懇求那位前輩,定將令姊治好為止。”


    石無衣跟二人交了手,知東方未明處處留情,不然適才全力一擊,自己還真抵擋不了,但她修羅宮規矩古怪,貿然外出求醫,終究還是不妥,便道:“既然如此,讓那位大夫來這裏也是一般,大不了往返我們派人接送就是。”


    東方未明左右為難,神醫前輩目前全力替大師兄解毒,半分也鬆懈不得,哪有餘裕往返奔波,更何況此地處處透著古怪,要是連累神醫前輩危險也是不妥,隻能道:“這位神醫前輩年歲大了,長途奔波他是決計不肯來的,眼下令姊身子還好,我這裏有神醫秘傳的三順散,可暫時壓製毒性不會發作,咱們這便趕路可好。”


    石無衣猶豫良久,還是搖了搖頭,順手接過三順散,歎了口氣道:“你既然是無心之失,那也怪不得你,不必勞煩旁人了,你這三順散給了我,你傷我姊姊在先,我不跟你道謝了,這便請吧。”


    東方未明沒料到她竟會逐客,本來還待勸說幾句,畢竟這三順散雖有解毒之功,卻並不對症,或可支撐一時,但終究非長久之計,但紀紋求之不得,她見那藍衣女子,潑辣暴躁,心中著實反感,又見石無衣雖然出手淩厲,可相貌動人,連自己一個女子,也不免為其心動,不免存了自慚形穢之心,不願在這等地方多待下去。


    石無衣不再多說,站在當地,送客之意甚堅,東方未明歎了口氣道:“令姊之傷,與小可多少有些關係,我們兩個最近遊曆京城,一時不便就走,你若有改變心意之處,盡管在府門前掛個燈籠,在下便攜兩位求醫。”


    紀紋一拉他衣袖,意思是說,人家話都多少這個份兒上了,何必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石無衣不再理會,抱起那藍衣女子,往正堂走去,東方未明又歎了口氣,與紀紋一同躍了出去。


    這番經曆實在莫名其妙,東方未明也是摸不著頭腦,見紀紋憤憤不平,隻得勸道:“或許這京城之中,另有一套規矩,咱們初來乍到,或許無意之中,觸了什麽黴頭也說不定呢。”


    紀紋扁了扁嘴,說道:“你啊,總是想方設法給人家開脫。”


    東方未明順口問道:“我給誰開脫,開脫什麽?”


    紀紋笑而不語,用意再清楚不過了,就是說東方未明見色起意,看人家女娃漂亮,不但不計較受了委屈,反而主動給人家治傷療毒。


    東方未明哭笑不得,雖然明白她的意思,但紀紋並未說出來,也就不好分辨,更何況要是事情從頭說起,不免又要從跟花翁在逍遙穀學花匠的本事,然後拿了他精心培育的花種參賽,最終碰上了一個美貌女子的事情,從頭講起了。


    這些事情,本來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奈何這等男女之間,本來清清白白的關係,往往生出誤會,東方未明雖然年輕,但思慮周祥,自己或許名聲無甚要緊,可若是累了石無衣的名聲,那可真是百死難贖了。


    惹出了亂子,東方未明反而安定了下來,他索性不走了,順手找了一家,據此不遠的客店住下,反正銀兩都是李浩出錢,倒也不用替他節省,但說來奇怪,一連五日,他日日都去那間府邸張望,裏麵靜悄悄的,更哪有半點燈籠的影子。


    東方未明心中起疑,若說那藍衣女子,毒傷不愈,因而喪命,那府邸前怎的又沒白布孝服,若說已延醫診治,單是采買藥材,三五日內也未必能備得齊全,往來行走的該當絡繹不絕才對,絕不會如此悄無聲息。


    他本想躍進去瞧瞧,但每到院牆之外,心中便是一陣酸楚,是何緣由卻又說不清楚,或許是害怕那藍衣女子事後報複,或許是不忍石無衣左右為難,又或許是瞧不得她們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的模樣。


    紀紋瞧了出來,問道:“你去過那間死人屋子了嗎?”


    東方未明聽她說的晦氣,不願理她,自行在窗邊一站,在二樓雅間的窗戶旁,隱隱也能看到這間府邸的動靜。


    他不瞧還好,這麽一瞧,竟讓他瞧到了一件稀奇玩意,紀紋本來無甚興致,但一見這玩意兒,立時來了興致,高聲呼道:“金翅鳥,是金翅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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