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雨晴還沒出言,那小孩卻已嚇的殺豬式的慘叫,想要逃跑卻又不能,被掌櫃的一隻大手,扼緊了肩頭,既疼且懼,因此大聲慘呼。


    陸雨晴心中不悅,喝道:“你先放開他,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將舍利子尋回來,你折磨小孩子有什麽用。”可陸雨晴手上無力,要不是掌櫃聽她所言有理,倒還真不會就此放手。


    可畢淵卻早就瞧不過眼,不等掌櫃放手,揮袖子一拂,那掌櫃手掌一麻,隻好放開了頑童,可雖然放開了,卻仍不死心,但那頑童溜得好快,一骨碌便朝大門走去。


    閻丹生眼疾手快,反手便扣住了小孩脈門,他也不發力,以免被當成跟掌櫃一般的德行,口中卻道:“為了你這小子,鬧得雞飛狗跳,既然是你拿去的,有心也好,無意也好,總得還了給人家,人家掌櫃說不定,還會請你飽餐一頓。”


    那掌櫃滿心憤懣,本想說,老子怎麽會請這要飯的小叫花子,但一來不敢得罪貴客,二來生怕這頑童抵死不從,相較之下一頓飯菜算得了什麽,大不了把餐客吃剩下的殘羹剩飯,賞了給這乞丐小兒也就是了,當下強裝歡顏,慢悠悠地道:“對極,對極,小兄弟先將舍利歸還,飽餐一頓絕無為難。”


    可任憑陸雨晴軟語寬慰也好,閻丹生循循善誘也好,甚至掌櫃一會兒好言相求,一會兒嗬斥怒罵也好,這頑童卻說什麽也說不出,舍利究竟身處何方。


    說來說去,別說掌櫃暴跳如雷,就是陸雨晴也全無耐心了,不悅道:“小弟弟,那東西不好玩的,你還了給這位掌櫃伯伯,豈不兩全其美,何必鬧得大家都不快活。”


    哪知那頑童竟然結結巴巴的道:“那玩意兒我隻當好耍子,丟到了宮城的城堡之中了,現在再找,也是找不到了。”


    掌櫃怒不可遏,提起凳子便想打死這個頑童,可畢淵早就攔在頑童身前,喝道:“事已至此,你打死他又有什麽用,倒不如想想法子,怎麽將舍利找回來。”


    但大夥聚在一起,實在也沒有好法子,畢竟宮城之中,戒備何等森嚴,想要混進去便十分為難,更何況偌大的地方,想要尋一個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玩意,更是大海撈針一般。


    陸雨晴心中好奇,問起掌櫃,店鋪之中怎會有舍利子呢,掌櫃雖然心中煩惱,還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約略說了。


    原來七十餘年前,有一名得道的天竺僧人,遊曆各國,到處開壇說法,處處受人敬仰,後來行至少林寺中,與寺中高僧暢談佛法,也怪寺中竟有僧侶,為討當地官府歡心,將這位弘揚佛法的高僧,說成了身居法術,能令人長生不老,起死回生的術士。


    驛馬一站一站的狂飆,終於將這個消息,傳入了明憲宗朱見深的耳中,但凡皇帝,莫不沉迷萬壽無疆,天保九如的美夢,便是當年的成吉思汗,亦因此廣尋能人異士,將當時的長春真人奉為上賓。


    但與憲宗的這場會麵,卻給這位天竺僧人,帶來了不小的禍患,有人猜度是他為人耿直,說了逆耳之言,或是觸了朱見深的了什麽黴頭,最後竟被轟出宮來。


    此事雖然為人憤慨,但巍巍皇權,一介僧侶又能有什麽法子,可就在這日深夜,這位天竺僧人遇上了宮中的追殺,但他年紀已老,不免反應遲鈍,盡管武功出類拔萃,可架不住圍攻他的官差,什麽下流手段都用,因此受了不小的內傷。


    若是有地方躲避,再請名醫診治,這等傷勢絕不致命,可追捕者絡繹不絕,天竺僧邊打邊逃,一時也分不清東西南北,他是有德高僧,又不能攔路搶馬,迫不得已連接了二十餘戰,不但內傷難愈,也已成了油盡燈枯之境。


    好在他運氣尚可,跑到沿海的一處船塢之中,船塢之中有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早先就識得天竺僧,當即將他藏在船上,立刻啟航出海,這才免過一劫。


    在船上,這位少林俗家弟子,取了金瘡藥給天竺僧外敷了,但治療內傷的藥物,卻哪裏找去。


    天竺僧自知壽元將盡,將自己這幾日來的經曆,詳詳細細的說了,原來這憲宗皇帝,迷戀貴妃萬氏,而這萬氏的年紀,比朱見深大了將近二十歲,因此皇帝下旨,命天竺僧不論用什麽法子,也得讓貴妃重獲青春。


    這可難倒了天竺僧,當真是無計可施,他又不會撒謊,隻好坦言,自己並無返老還童的能耐,朱見深罵了他一頓,卻也並未加害於他。


    可這貴妃萬氏,本是不敬鬼神之人,卻因斷了念想,而懷恨在心,派出侍衛勢要將這妖僧就地正法,天竺僧不敵逃竄,沒過幾日便一命嗚呼。


    這位少林派俗家弟子姓石,法號飛光,本想將天竺僧帶上少林寺妥為安葬,但天竺僧臨終之時曾有遺言,說道不願將屍身埋骨異鄉,求他將遺體火化,帶回天竺安葬。


    石飛光本甚不願這麽麻煩,但天竺僧另有一項秘傳,乃是一套瑜伽密乘的上乘武功心法,也一並傳授給了他,如此大恩,由不得他拒卻,可天不作美,船隻行至琉球國之時,遭遇一場狂風。


    石飛光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終究沒能將天竺僧遺願完成,但他牢記此事,折斷了天竺僧的一根食指,奉為舍利,便想送歸天竺。


    奈何石飛光並非腦筋靈活之人,誤將渤泥國當成了天竺國,以致生了誤會,但渤泥國舉國信奉佛法,也早知這位天竺高僧大名,當即開壇大辦法事,倒也並未含糊。


    渤泥王室越是隆重,石飛光越是不起疑心,就此重回中土,參研上乘武術,幾十年來無心外務,武功突飛猛進,倒也從未過問昔日往事。


    但石飛光到了老來,幾個兒子忒不爭氣,雖都蒙父親傳授武功,但練來練去,總是跟父親差著老大一截。


    有個兒子起了壞心,偷了父親的瑜伽密乘術,非要搞清楚此中隱秘,隱約記得父親在自己幼時提起的天竺國,便冒險出海,果然來到了渤泥國。


    但父子二人所思截然不同,石飛光隻求將事情了結以後,盡快回歸中土練功,而他兒子想的,卻是將瑜伽密乘的奧秘,徹底弄個明白,一個急著要走,一個生怕驅離。


    好在渤泥國與聞大明上國嘉賓,招待的甚是殷勤,倒也沒令之難堪,可石飛光的兒子,卻不似父親那般糊塗,沒過幾天便察覺不對。


    一來自古天竺便有梵文梵語,而這裏卻說的,均是語調不正的華語,再有他離家之時,便聽玄奘西行的故事,既然是西行,又怎會是航海南行,找人一打聽,果然這地方不是天竺。


    但他也並不莽撞,一再找人確認,因之他也摸不準,古時是否而生動亂,確認無誤之後,便即返航,將此事告知給了父親。


    石飛光哪裏肯信,但寫信給幾個同門師兄弟,回信均說天竺是在西方,這才確知的確是自己無知,而辦錯了事情。


    可他年紀已老,此事雖然可惱,卻也不願再多波折,但他這幾個寶貝兒子,卻唯恐天下不亂,在江湖上大肆宣揚,什麽姓石的為人不義,騙了人家秘籍,卻不履行承諾,以致屍骨非但沒能周全,反而流落異國他鄉。


    如此傳聞,石飛光顏麵掃地,卻也猜想不出,始作俑者便是身邊之人,隻好以七十高齡,再度出海,將此物索要回來。


    本想隨侍帶個兒子,但他這幾個兒子,均知父親這一去,定然難以善罷,竟是誰也不肯同去。


    到了渤泥,交涉之下,王室果然不肯交還舍利,這時石飛光雖然年紀已老,但輕功已是江湖上一流好手,潛入王宮將舍利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了出來,自然還是手到擒來。


    可王室如此珍而重之,守護之人怎會遲鈍,連夜封鎖海港,石飛光便是武功再好,也難在這茫茫大海中有何作為,反而要東逃西躲的苟且度日。


    這一封禁便是半年,好在渤泥國地廣人稀,物產豐富,石飛光躲躲藏藏的餐風露宿,卻也並未被人發覺。


    半年之後國王駕崩,新任國王不信佛教,更知禁止出海的號令,已令多少漁民怨聲載道,當即開放港口,也不再通緝石飛光了。


    可這半年來,石飛光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早就到了油盡燈枯之境,臨死之時,托這家鋪子當時的老板,將舍利子,還有畢生鑽研的一卷“神足經”好好珍藏,靜待有緣人前赴天竺,將這些東西物歸原主。


    但這位老板卻利欲熏心,將兩樣物事據為己有,那神足經的上乘內功,始終沒什麽用處,但這佛陀舍利,卻成了舉國內外的招牌,凡是篤信佛陀之人,無不來此觀光瞻仰,久而久之,鋪子越來越火,攤子也是越鋪越大,傳承了三代方才有了如今的規模。


    因此這舍利子,在不信佛法之人眼中看來,隻不過是一堆碎了的骨頭渣滓而已,但於如今的掌櫃而言,卻是一棵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搖錢樹,是以得知被盜,便如滅頂之災一般,一旦被盜之事為人所知,如今的輝煌便不複存在,也就難怪掌櫃如此驚慌失措。


    可事情已經發生,關鍵的所在,還是落在這頑童身上,首要的是判斷他有無撒謊,若是無人指使,那麽想來他也不會將這玩意,藏到什麽地方。


    陸雨晴生怕閻丹生脾氣不好,掌櫃情急拚命,將頑童單獨拉在一旁,細細的詢問經過。


    可這頑童年紀畢竟太小,許多事情根本就聽不懂,自然也就說不明白,但聽他結結巴巴的敘述,倒似乎並非刻意隱瞞。


    但他若是所言是實,情形便隻有更糟,王宮固若金湯,尋常人物進都進不去,更何況頑童丟棄的所在,又說不卻準,既要瞞著驚動衛隊,又要廣為搜尋,豈不自相矛盾。


    哪知那頑童竟然自告奮勇,說道王宮之外,有一條地下密道,可以直通宮內。


    陸雨晴拍手稱好,閻丹生和掌櫃都是滿臉懷疑,畢竟王宮之中竟有密道,實在匪夷所思,更不可置信的是,這條密道,竟然能被這個八九歲的頑童,好巧不巧的知道,又能在這緊要時刻說了出來,不免引人疑竇。


    尤其是閻丹生,他自從行走江湖以來,十多年來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雖有親信卻無摯友,更不信什麽湊巧之事,因此在他眼中看來,定是某個家夥,不知有何圖謀,而挖下的陷阱,引人上當而已。


    可陸雨晴全無閱曆,竟然信以為真,當下便要潛入去尋舍利。


    閻丹生恚怒,心道:“這陸丫頭少不更事,竟連這個小小陰謀也看不破。”可自己跟她已拴在一條賊船之上,她有什麽異動,自己也落不下好,如何阻止她胡鬧,卻也著實煩惱。


    哪知畢淵反而附和此事,說道自己別的本事沒有,把風探路還算中用,真被護衛發覺了,也未嚐不能自保。


    閻丹生心中冷笑,笑這家夥武功雖然出類拔萃,腦子卻是空空如也,憑你一個家夥能打得過多少侍衛,偏生大言炎炎的吹牛捆風。


    陸雨晴雖然脾氣不急,但掌櫃的卻急於拉她下水,就是看中了陸雨晴心軟的脾氣,既給她戴上一頂高帽,又將自己說的甚是可憐,嘴上說的都是求懇相助的言語,心底打的卻已將事情盤算的一遍,要是他們能夠僥幸尋回,自是最好,要是為人所擒,如何撇清幹係。


    陸雨晴和畢淵都執意相助此事,閻丹生甚是無奈,從內心實在不願幹這等既擔風險,又無好處的事情,隻能長歎一聲,反正也已撇不清幹係,隻能隨機應變了。


    一路跟著這頑童,來到了一處廢棄的瓦院之中,建築固然詭異,路徑也是實在匪夷所思,閻丹生疑心大起,正要插手阻攔,但那頑童已然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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