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了大半天話,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又見天劍門毫無動靜,知道尚無行動,本應留下一人值夜,可天劍門的西門峰天生的大嗓門,可不管什麽夜深人靜,必然要大叫大嚷,那時可比什麽值夜都管用得多,因此也就沒做防備。


    傅劍寒頓頓都離不開酒,雖知喝酒誤事,卻還是忍不住口渴,趁著東方未明不注意,溜出院牆,去酒館順了一瓶綿竹大曲,躲在茅房之中喝了個涓滴不剩,酒壺也已砸得稀爛,可他滿嘴酒氣,東方未明就是鼻子再怎麽不靈,也已聞的清楚,見他兀自清醒,也就裝作不知,隻是到了午夜,傅劍寒鼾聲如雷,東方未明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由得心底暗罵這家夥忒也誤事,跟那個什麽周耀通,真不愧是一對兄弟活寶。


    第二日清晨,天劍門已有行動,隻是西門玄帶了十五六個弟子,留下了不到十人,可說極為冒險,不過好在有八卦門的商仲智加入,西門玄又諄諄告誡留守弟子,需將大門鎖好,無事不得外出,以免觸了魔教黴頭。


    東方未明和傅劍寒順著磚縫,往外偷瞄,見西門玄臉上帶了無限隱憂,西門峰卻是躍躍欲試,意欲大展拳腳,商家父子三人,卻是神色木然,既不顯得如何興奮,亦不如何落寞,倒似是對眼前之事,漠不關心似的。


    傅劍寒一打手勢,意思是說,這夥人浩浩蕩蕩,沿途必會留下若幹線索,且不忙跟得太緊,以免被這些老江湖發覺,傅劍寒自忖對上西門玄或是商鶴鳴中的其中一人,並不如何懼怕,但這二人聯手,隻怕就難以應付,更何況還有他們的三個兒子,東方未明雖然是少年英雄會的武狀元,但真實本領是否能抵敵得過,實在也是沒有把握。


    好在西門玄和商鶴鳴,各自心中謀劃,而西門峰大大咧咧,商仲仁心中想著唐冠南的囑托,最富機智的商仲智,卻也心有所慮,不知為了什麽。


    傅劍寒和東方未明沒出城門,便遇到了一行馬車隊,東方未明不敢聲張,傅劍寒卻大喜過望,說道:“楊兄到了。”


    東方未明心中奇怪,咱倆明明片刻未曾分離,你是怎麽傳信出去,要楊雲在城門口接應,未及詢問傅劍寒,西門峰已上前打聽,畢竟他們此行路途遙遠,眾人雖有武功,但長途跋涉,怎能將體魄都放在行路之上,楊雲雇傭的車隊,自是受了囑托,先說是到處行走的商隊,假意推脫一番,其後裝作勉為其難,方始勉強答應。


    西門玄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倒是不疑有他,商鶴鳴老奸巨猾,卻已隱隱察覺不對,但己方五人各個均非庸手,倒也不怕有人搗鬼,傅劍寒和東方未明坐在最後的馬車之中,車中果然便是楊雲。


    東方未明立時想了起來,原來在洛陽酒肆之間,曾得此人指點,當時那人便自稱楊雲,隻是過不多久自己便遭玄冥子毒手,被穀月軒拉進了逍遙穀,這等俗事早已忘懷。


    可楊雲記性卻是甚好,一眼便認出了東方未明,說道:“當日酒館一別,便已察覺東方兄弟乃是人中龍鳳,果然為逍遙穀又添異彩,與劍寒兄更成了知己好友。”


    東方未明道:“楊兄見笑了,聽傅兄言道,楊兄似乎是天山派的高手,怎的在江湖上甚少聽到兄長的行俠之舉。”


    楊雲笑道:“我乃一江湖散人,素來不理俗務,遊山玩水,隨遇而安,自然江湖上就沒我這一號人物了,不過我不論走到何處,都能聽聞逍遙穀的東方少俠,行俠仗義,急人之難,江大俠壽宴上力挫魔教護法,樂山之上更是將大惡魔盧漢梟首,黃山天都峰更是義救峨眉華山,真乃年少英雄啊。”


    東方未明甚是不好意思,這些事情之中,大多都有師兄庇護,說不上是自己的功勞,也已聽出楊雲存心恭維,說的言語未免大為誇張,本想謙遜幾句。


    但傅劍寒搶先說道:“咱們都是自家弟兄,老楊跟我是莫逆之交,東方兄弟跟我也曾同曆患難,不是外人,何必搞江湖上那一套口是心非的話,東方兄弟覺得老楊你太拘謹了,老楊你也覺得東方兄弟不夠灑脫,咱們三個索性找個酒館,買他幾十斤高粱,就在這馬車之中,喝他個不醉不歸,到時候什麽拘泥統統都沒有了。”


    東方未明和楊雲齊聲喝止,畢竟三人身有要事,要阻止天劍門和絕刀門的火並,哪有自己先喝的爛醉如泥的道理,更何況憑三個少年人,能不能對付的了幾個老家夥,連三成把握都沒有,怎能再有懈怠。


    傅劍寒討了個沒趣,說道:“事情是該管的,可是酒也不能不喝,咱們這就說定了,待得事成以後,都要喝個不醉不歸,要是誰謝敬不敏,或是借機推脫,那便不是兄弟了。”


    楊雲搖頭道:“要我跟你那般牛飲,那可要了我老命了,你既要與我同桌共飲,卻需守我的規矩,喝得盡興倒也無妨,卻需每一口酒都要細品滋味,方不負這釀酒的糧食,如你那般灌進了肚中,且不說有何後患,沒的糟蹋了上等美酒的滋味。”


    傅劍寒兀自不服,對東方未明道:“東方兄弟,你來評評這個道理,古時好漢都講究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才是豪爽磊落男兒的本色,要是如女子品茶似的,講究什麽笑不露齒那些見鬼的規矩,豈不成了娘們。”


    東方未明左右為難,雖然知道這兩個人,都是仗義豪爽之人,但對飲酒之理念,竟然大相徑庭,而且針鋒相對,也不知該說誰對誰錯,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說道:“牛飲也好,細品也好,總之都是小弟算賬,兩位喝多少酒,都算在我的賬上。”


    傅劍寒要論的事,東方未明巧妙的化解了,楊雲不免心中對東方未明多了幾分好奇,馬車一路朝西南而行,竟是往成都那邊而去,楊雲早已指揮車隊,借了三套粗布衣裳,給傅劍寒和東方未明換了,平時更是極少跟商鶴鳴父子交集,采買衣食之時,也是盡可能的三人並不分離。


    楊雲和傅劍寒都是劍術高手,隨身長劍頗為難藏,東方未明藝兼數門,鐵棒丟在車中,倒也並不如何焦躁。


    可馬車距離成都如此之近,三人一合計,多半是西門玄先下手為強,意圖強攻絕刀門,逼絕刀門低頭認栽,甘心臣服,但絕刀門是在成都城中,一旦鬧出亂子,官府怎會袖手不理,這麽一搞,天劍門豈不成了武林公敵,比魔教尚且不如。


    但路徑明明如此,傅劍寒雖然武功了得,卻是不工心機,楊雲雖然見多識廣,卻也猜度不出商氏父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隨著時日之過,三人漸漸發覺不對,因之本來應該轉而向西的官道,卻徑直朝南,倒似乎有意避開成都方向似的。


    又行了兩日,這才轉而向西,兜了個大圈子,卻又往北而行,傅劍寒倒是滿不在乎,買了不少茅台酒,在車中自斟自飲,楊雲和東方未明齊聲勸阻,卻始終攔阻不住。


    也不知到了一處什麽江邊,西門玄和商鶴鳴率領門人,棄車乘船,給車隊算了十七兩路資,傅劍寒、東方未明和楊雲麵麵相覷,雖不知他們有何圖謀,但在陸地之上,不論是混在車隊之中,還是沿途追蹤,總還可以掩藏行跡,可江河的水路,船隻本就有限,後方是否有人跟蹤,更是一望可知,絕無掩飾的餘地,這可難辦之極了。


    好在楊雲年紀最大,聽聞過昔年刀劍門的一些往事,似乎記得他們門中師父無上真人,曾在淩雲窟授徒傳藝,看他們行進的方向,正是樂山之旁,這樂山之上,東方未明曾經去過,本來路徑應該熟識,但如今的水路卻沒走過,更何況上次還是荊棘領路,實在一籌莫展,那堪輿圖本來應該甚是熟識,但關偉的圖,旨在行鏢問路,所繪路徑該是最穩妥的康莊大道,怎會繪製水路的行進方向。


    傅劍寒接過堪輿圖,盤算良久,說道:“這圖畫的模模糊糊,但大致方向該是西北方,咱們弄艘船繞個遠路,迂回過去,既碰不上他們這一行人,說不定還能搶先埋伏。”


    楊雲搖頭道:“不成,你想大兜圈子,所用路徑便要大的多,更何況這一帶的暗流順逆,實在半點不知,如此趕路非但耗時耗力,說不定還會傾翻落水。”


    東方未明也是這個意思,問道:“楊兄有何高見,不妨直言。”


    楊雲道:“看這張圖,最近的路徑還是陸地上的道路,咱們騎馬折返到頭門府的碼頭再乘船,路徑便縮短了七成,還真有可能搶在他們頭裏,縱然水上有甚閃失,憑咱們三個的本事,勉強遊上來,也還不是難題。”


    東方未明點頭稱是,說道:“不錯,水上趕路瞬息萬變,確實不大安穩,我二師兄就常說這個道理。”


    楊雲道:“穩妥起見,這裏車行的馬匹,咱們都買了,七匹馬輪換乘坐,趕路便又能快上一倍。”說幹便幹,楊雲從懷中取出銀兩,將坐騎盡數買下,挑了一匹馬,讓東方未明先上,自己隨手牽了一匹,馬鞭一揮,便衝了出去。


    傅劍寒心中不是滋味,他也知楊雲處置最是得體,東方未明雖是符合,卻也是說中要害,可這二人如此投契,反而顯得他傅劍寒是草包一個,隻會徒逞匹夫之勇的莽撞之人,不免鬱鬱不樂。


    陸地上的路徑,堪輿圖雖然未曾盡數繪製,但大體還不會有何錯漏,楊雲邊行邊找人問路,他遊曆有方,言語斯文,態度誠懇,十個之中倒有九個,願意指點門路,楊雲比對地圖,一一若合符節,眼見已到了頭門府,傅劍寒卻還是心心念念要去喝酒,楊雲甚是無奈,隻好給他買了一葫蘆,讓他慢慢就飲。


    可傅劍寒喝酒時的德行,要多無賴就有多無賴,沒到一個時辰就喝了個涓滴不剩,想要再要,楊雲早已雇了船隻,載著三人渡江而去,縱然再想買酒,也是決計不能的了。


    這一遭卻並非是從上次的渡口停泊,而是一處密林,楊雲生怕有什麽毒蛇猛獸,取了長劍懸在腰間,又點燃了艾草驅趕,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麽凶險,卻在淩雲窟內先埋伏了起來。


    這淩雲窟隻是一個偌大的石洞,安靜的甚是瘮人,傅劍寒第一個按捺不住,實在閑饑難忍,想要去外麵打幾個野味來吃,可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喧嚷了起來,似是兩個男子的吵鬧。


    三人屏氣凝神,聽得那兩個男子,都是年紀甚老,楊雲和傅劍寒剛與西門玄分別,知道其中一人正是西門玄,而東方未明在絕刀門住過,聽出另外一人正是夏侯城,他們師兄弟雖然分家另起爐灶,但這一點居然出奇的一致,想來還是八卦門和唐門的有意安排。


    夏侯城和西門玄吵架的聲音越來越是響亮,卻是並無兵刃相交之聲,想來各有顧忌,還沒到動手過招的時刻,但如此吵鬧,動手是遲早之事,且不知八卦門和唐門又在做些什麽。


    忽聽西門玄厲聲道:“夏侯老兒,你來淩雲窟是偷什麽寶貝來著。”


    夏侯城“嘿嘿”冷笑,說道:“你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的,刀劍門二字,刀在前,劍在後,這是祖師爺定下來的規矩,你妄圖顛倒因果,本末倒置,那是欺師滅祖,自絕與列祖列宗之前。”


    西門玄“呸”了一聲,怒道:“你才是倒打一耙,論出身,論年紀,論入門先後,我都比你年長得多,刀劍門門規第一條,便是長幼有序,你姓夏侯的,放著好好的劍術不去練,偏偏去練邪門歪道的功夫,你才是自絕於列祖列宗,你才是欺師滅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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