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黃娟頗為懶散,借此機會卻去結交旁人,將此事置之腦後,最終竟然不了了之,可被刮骨之人,深感沈湘芸救援之德,倒是到處嚷嚷,說忘憂穀中有一個神仙模樣的美女,不但醫術好的出奇,為人更是溫柔可人,要不是他年紀大了沈湘芸一倍有餘,又是早有家室,勢必要求傾心。


    後來這件事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神醫生怕有失,不許沈湘芸外出看診,好在忘憂穀中有書生和丹青常年坐鎮,還有武功最高的酒鬼在這裏,倒也不怕有何凶險,再說逍遙穀近在咫尺,無瑕子也不會坐視不理。


    直到荊棘訴說,神醫才知一切都是怪醫搗的鬼,隻是那刮骨之人,心中膽怯怯懦,生怕怪醫尋他晦氣,因此這怪醫的住所,卻並未明言,神醫本不以武功見長,因此事求逍遙穀無瑕子出手,一則無瑕子年紀大了,二來若是他顧念義氣,派出弟子處置,一旦遭了毒手,也不好交代,便將此事擱下,時移世易,事情漸漸淡忘。


    要不是沈湘芸跟東方未明交情甚好,此事也都不會記起了,隻是這番話,神醫是知道的,沈湘芸自己清楚,穀月軒一知半解,旁人實不必知曉,東方未明隻覺這一日,沈湘芸說不出的嫵媚動人,本想去摟抱親熱一番,卻又知沈湘芸素來端莊,此舉終究不敢,二人各有心思,卻是誰都忘了灶下的藥膳,最終雖然搶救得宜,滋味卻已不美。


    如此花費巨資,整治的一頓山珍海味,卻弄成這個樣子,沈湘芸固然懊惱,連東方未明也是直呼可惜,不過滋味雖然不美,但這本就不是為了解饞,總是好過苦口的良藥,因此東方未明盛了滿滿一壺,便拿回去給荊棘服用。


    荊棘一聞之下登時作嘔,本來是要立時摔碎怒罵的,可是礙於無瑕子也在場,穀月軒更是當先飲用,雖然味道不怎麽好喝,卻還是打了個樣,東方未明知道自己再怎麽陪同,荊棘也必然不信,索性激他一激,說道:“難不成是二哥怕藥辛苦,不敢喝這大補的玩意兒不成。”


    這一招,果然奏效,荊棘性子之中頗有些無賴痞性,你跟他一本正經的講道理,他還就跟你犯渾,但你要說說他不敢,他卻非要跟你倔強到底,別說隻是一碗大補的食材,就是鴆酒毒藥,也是仰頭喝了進去,管他是否會一命嗚呼。


    穀月軒見東方未明的辦法,著實有點陰損,算準了荊棘的性子,對症下藥,不過總好過自己軟磨硬泡,荊棘吃了這一頓,雖然稍見健旺,終究不能如往常那般隨意,但行走坐臥,已無需旁人服侍,但他生性好動,立時想要練功,無瑕子自然不允。


    東方未明知道這藥膳,難以一次奏效,而忘憂穀中,沈湘芸始終在忙乎這件事情,有時東方未明不得其便,便是老胡去忘憂穀盛裝,一連吃了七天,果然大是奏效,荊棘體魄已複,內力也已恢複往日六七成,又能掄刀動劍,再也不必飲這等難喝之極的補湯了。


    隻是這魔刀究竟有什麽古怪,憑無瑕子的才智,卻還是捉摸不透,也曾與神醫一同參詳過此事,神醫看了半天,都覺得這柄寶刀,巧奪天工,絕非世間凡品,可不論是瞧是摸,均無什麽特異之處,用藥水浸泡之後,也是全無反應,當不是由人從刀柄上喂了毒之故。


    穀月軒也曾反複端詳,他雖然不會用刀,但感觸頗為確切,那是一種被人化去功力的感覺,平生從所未遇,因此找東方未明反複試驗了幾次,卻又全無異狀,生怕荊棘癡纏,而損傷身體,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操演。


    東方未明曾與沈湘芸說起過這件事的起因,他與穀月軒一般,也曾領略過寶刀的“厲害”,可沈湘芸隻精醫道,真氣內力什麽的絕非所長,因此也是不得要領。


    就在二人交談之中,書生最是好事,他行走江湖見多識廣,年輕之時也曾見過一柄邪刀,名喚蝕日刀,乃是“殺人惡魔”盧漢原來的兵器,這柄邪刀碰上盧漢這麽一個大惡魔,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確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這蝕日刀的奇妙,書生有幸見過一次,那時他在揚州尋花問柳,忽然城中大亂,百姓都說來了一眾魔頭,當真是見人就殺,不問其餘,書生當時年少氣盛,便想插手管上這麽一回事兒。


    可他徒逞剛勇,卻感受到了盧漢身上的邪氣,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百姓一起逃跑,一路跑到了郊外的樹林之中,卻見到盧漢節節敗退,被人邊打邊退,模樣極為狼狽。


    書生可就樂了,可他也心中奇怪,這麽一個邪魔外道,凶殘無比的盧漢,本事當真稀鬆平常,要是早知如此,自己搶著出頭,將這賊子擒拿住了,移送官府,豈不是大大的露臉。


    但他想得太美,待得這盧漢離他不到三尺之處,隻覺勁風鋪麵,猶如千百把鋼刀削刺一般,書生身有內功,盡管修為有限,卻兀自抵受得住,可躲在樹後草叢之中的周鄰百姓,卻哪裏見過,都一窩蜂般的逃命。


    這盧漢號稱天下第一惡人,哪裏會有人性,眼見有人送死,立時有了脫身之策,抓起一人,便朝尋他晦氣之人擲去。


    可這盧漢雖然凶殘,卻是忙中出錯,竟然第一個抓的人就是書生,書生武功雖然不及,反應卻是極快,從盧漢腋下鑽過,反手一戳,雖然情急之下,來不及對準穴道,卻是這盧漢的腋下。


    但凡腋下被點,受傷必會甚重,這盧漢武功當真邪門之極,危急之際回手一刀,奔著書生頂門刺來,書生正自慶幸,忽然頭頂風聲颯然,應變已然不及,隻聽得“錚”的一聲輕響,書生隻見紅光一閃,隨即半截刀刃跌落在地。


    盧漢一聲尖叫,拔步便走,那名追殺他的人,從後追趕而去,書生嚇得魂不附體,卻見到了一件更是匪夷所思之事,盧漢雖然刀落,卻還是一揮之下,刺死了一名無辜村民,這村民被一刀刺中心髒,自然一命嗚呼,可更奇的是,刀頭刺中心髒,並無鮮血噴濺,甚至連一滴鮮血也無。


    書生瞧得不大真切,可當地村民愚鈍,不知刀入心髒,已成致命之傷,好在天將破曉,書生借著日光,竟然見到半截刀身,竟然在狂飲鮮血,至於因何如此,確實渾不可解。


    不過好在當地愚民甚眾,不識寶刀神妙,匆匆將此人廉葬之後,便將這半截刀身,隨手丟在路邊,書生拾了起來,見這半截刀身幾有十五六斤重,刀身更是鮮紅如血,那顏色鮮豔之極,實在詭異萬狀,可歎當時書生年輕識淺,匆忙之際想的都是研究道理,卻不知此刀,需每日飲鮮血方可維持鋒銳,幾日下來,竟然鏽跡斑斑,刀中蘊藏的血液,也都變成褐色的濃水,更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宣的惡臭。


    書生偏偏不信邪,非要找個鐵匠,將這玩意兒重新鑄造,可這鐵匠也當真多事,聞到這刀上臭不可當,以為是什麽殺人的凶器,當即連使眼色,讓徒弟前去報官。


    不多時,便有官府來人查問,書生雖然不是凶手,可這柄邪刀,卻著實害了不少無辜之人,倒也並非就不是凶器,書生百口莫辯,到頭來也隻能強行突圍逃走,這件事情雖然邪門,時候久了,書生也再沒放在過心上,因此十幾年來,倒還是第一次憶及此事。


    無瑕子雖然見多識廣,卻也不信這等荒唐至極的事兒,以為還是書生不知從哪本光怪陸離的話本上,看出來的神話故事,一個人的血液何等龐大,就算是一團棉花,也是包含不住,何況還有什麽半截斷刀,簡直令人無語至極。


    可這盧漢的賊名,無瑕子起初確實是聽說過的,聽聞此賊到處作案,手段殘忍至極,確有“殺人不見血,屠族不見痕”的惡名,心中隻道他多半是長於點穴功夫,或是透過兵刃點穴,因此死者全無痕跡。


    不過後來這盧漢卻又改用旁門功夫,手段殘忍無比,這才有了“天下第一惡人”的諢號,不過無瑕子年歲漸長,平日甚少出穀,而這盧漢作案,多半是在南方,雖有心剿滅,卻也不能勞師動眾。


    穀月軒武功雖然與日俱增,這幾年該當足以與這萬惡的盧漢一戰,但傳聞此人武功邪門之極,無瑕子愛徒心切,著實不願讓大弟子冒險,因此從始至終沒跟三個弟子說起這麽一回事兒。


    但荊棘卻無意之中,聽說過這盧漢的惡名,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樂山之上,此人也對魔刀興致甚濃,荊棘絕非其敵,虧得東方未明人緣甚好,危急之際,關偉蕭遙等人出手相助,還有那老奸巨猾的王虎生怕遭了盧漢毒手,眾人合力,才將盧漢打跑。


    這盧漢一計不成,還想暗中偷襲,卻不料喪命在魔教護法夜叉手中,他身上原本帶有寶刀,後來也是不知所蹤,究竟被何人隨手摸去,卻實令人大為不解。


    東方未明也記起這盧漢的德行,當時自己武功未成,他有什麽本事,實在心中不知,至於什麽寶刀吸人鮮血,他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見老胡滿臉茫然,也不知信不信書生的話,隻是心中奇怪,這刀是如何將鮮血納入,又有什麽用處。


    但這盧漢對魔刀如此在意,顯然豔羨無比,兩者有沒有關聯,實在難說,無瑕子本想趁機讓老胡將魔刀融毀,可見荊棘眉頭深鎖,顯然是舍不得魔刀揮去,更何況他傷勢初愈,若是因此鬱結難宣,隻怕會有反複,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書生取過魔刀,刷刷幾招,他平素天真爛漫,更無半分愁苦,不但刀法爛得出奇,更不會為寶刀所攝,隻好搖了搖頭,說道自己胡說八道,多半還是慌張之下,記錯了的,請各位不必放在心上。


    荊棘見東方未明將太乙劍和太刀都還了回來,心中很不好受,知道師父師兄也是一番好意,心想不如讓東方未明這小子,試試自己的佛劍魔刀,可此舉說不定還會累及他身,因此拿起之前用的兵刃,著實有些灰頭土臉,不過好在東方未明劍法也好,刀法也好,都不及棒法精妙,平日也甚少使用,暫且挪用一下,倒也無妨。


    穀月軒吃過這魔刀的苦頭,心中感慨萬千,對書生的話已是將信將疑,尋思日後打獵之時,抓來一隻野兔野雞,將鮮血滴在魔刀上,若是與什麽蝕日刀一模一樣,那此刀的邪門,更是不言而喻。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有人上門挑釁,言明東方未明既已定下約定,怎的怯懦爽約,簡直不是男人。


    東方未明聽得此言,難免心中有氣,便想衝出去與之一較高下,但穀月軒老成持重,不願師弟就此行險,還道是楊柳山莊的那件事情又起了變化,心道:“這楊柳山莊忒不知好歹,既然有人從中說項,逍遙穀也給足了麵子,若再上門滋擾,少不得要給他們吃點苦頭,不然還真以為咱們是忍氣吞聲,全無真實本領似的。”


    連穀月軒都心中憤恨難平,何況是荊棘,拿了太乙劍和太刀已闖了出去,他纏綿病榻將近一月,早就鬱積難平之極,別說有人叫罵,就是無人滋事,他也想舒展一番筋骨。


    卻不料來者竟是郝虎,荊棘記性甚好,再樂山上見過此人,便牢牢記住了此人的名字,隻是這家夥怎的失心瘋了,敢來逍遙穀生事,也不理會他與東方未明有何約定,一刀便砍了出去。


    郝虎沒料到荊棘說來便來,揮刀格擋了兩招,已是腳步踉蹌,累得心浮氣粗,荊棘得理不讓人,一劍斜刺裏貫了出去,這一招已盡他平生所能,絕無半分容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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