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鐵棒壓力陡輕,可他生怕任劍南,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招數上絲毫不敢大意,忽而用降魔棍法,忽而又用醉棍,好在他瞧在任劍南臉上,沒同時催運“九陰龍爪功”的擒拿手,不然憑著任劍南的一股狠勁,加上陰陽棍之堅韌,根本無懼他這鈍劍,再出毒辣手段,勢必要將這個鑄劍山莊莊主,打成重傷不可。


    任浩然見兒子如此神勇,劍法愈發淩厲,一招一式無不恰到好處,雖然其中仍是隱隱然有若幹缺陷,隻需批亢搗虛,便能一擊即潰,但這並非是兒子劍法不對,而是自己熟識劍法路子,每每能搶占先機,不然這細小破綻,實不足稱之為破綻,也就說不上攻他之虛。


    可東方未明的醉棍功夫,卻是難防難擋,似左實右,似前實後,全無理路可循,而任浩然的大鈍劍,重量著實不凡,每逢變招,便需花費極大氣力,雖然明知兒子不會當真傷害自己,可任劍南的鎮五嶽,加上東方未明那神出鬼沒的棒法,倒真的越來越是淩厲。


    任浩然精神一振,喝道:“取我幽冥劍來。”但手上絲毫不停,鈍劍一招“虛式分金”,出招卻似是靈活,分點東方未明和任劍南腰間。


    任劍南識得此招,退了半步,隨即猱身而上,對東方未明道:“咱們得抓緊出手,不然等幽冥劍到了,再也保不住焦尾琴了。”


    東方未明手中架開任浩然的兩劍,心中卻在想:“什麽焦尾琴,隻是你的寶物,又不是我的,你們父子相殘,卻何必非要拉上我。”隻是任浩然攻得甚是緊迫,東方未明雖不必招招盡出全力,卻也鬆懈不得,一時脫不了身,又想:“什麽幽冥劍,又有什麽了不起。”自信平生所見寶劍,最威風的當屬荊棘的佛劍,這劍隱隱然有一股溫潤的光芒,猶如佛光普照,又如月光下的睡蓮,令人一見之下,便生敬仰之心。


    更何況聽大師兄穀月軒曾經說過,師父有一套無極刀劍,那才是天下最了不得的兵器,可這套兵器,師父始終沒取出來過,至於有什麽奧妙,卻也未曾親見。


    但任劍南可知道,這幽冥劍乃是先祖鑄造的一柄極為邪門的寶劍,傳說能自行吸人精魄,月圓之夜更是不飲人血,便躁動難安,後經父親任浩然重新淬煉,加上上等镔鐵,才勉強克製住了原來的邪性,隻因這邪門的特性,仍是偶爾難以克製,寶劍之名,便不曾更改,仍以幽冥為名。


    幽冥劍,在山莊正廳之中辟邪,自任劍南出生起,這把劍也隻動過一次,那是八九年前,遇到一個老年劍客,手執兩截斷劍,前來修補。


    任劍南見這老者腰間,明明插著一柄更為了得的寶劍,何以非要修繕手中這柄毫不起眼的破劍,隻因多瞧了兩眼,這老者竟然好不耐煩,厲聲嗬斥任劍南起來。


    那時任劍南還不到十歲,見此人強凶霸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老者揮手要打,任浩然大怒,喝道:“犬子在我們自己的莊子裏,愛哭就哭,愛笑就笑,關閣下什麽事兒,就是要管教,我做父親還沒說什麽,輪得到你越俎代庖嗎?”


    任浩然雖然有些首鼠兩端,平時更是謹小慎微,不論是正派中人有人購置寶劍,還是魔教要進一批寶刀,甚至是尋常農戶要打個犁耙,他都好言好語的應付,唯獨這個獨生愛子,決計容不得旁人欺淩。


    可這老者也非良善之人,抽出寶劍便朝任劍南頭頂擊落,任浩然腰間長劍一架,“錚”的一聲響,竟然從中斷折。


    老者哈哈大笑,笑道:“鑄劍山莊好大的萬兒,原來鑄造的爛劍不堪一擊,真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任浩然大怒,搶起壁上的幽冥劍,一劍便刺了出去,那老者吃了一驚,沒料到這柄暗藍色的劍,竟然如此迅捷,雙劍相交,幽冥劍卻並不以鋒利見長,反而是咬住了老者的長劍,一分一毫的嵌了進去。


    老者大吃一驚,可幽冥劍如影隨形,如蛆附骨,竟然不許老者長劍分開,這時老者隻需撒手撤劍,或許還能不致受辱,可他大放厥詞,如此丟劍而去,豈不傷了麵子,因此明知再鬥下去,寶劍必會斷折,卻也不肯激流勇退。


    果然幽冥劍越來越盛,片刻間便將老者寶劍損毀斷折,老者大吃一驚,可幽冥劍卻已劃傷了他的手腕,本來傷口甚是輕微,可不知怎的竟然流血不止,嚇得他轉身便逃,而任浩然也並未追擊,他也是首次試劍,竟然威力如斯,連他自己也是大感意外,因此也沒指揮攔阻。


    虧得他沒下令攔截,不然老者惱羞成怒,勢必要大開殺戒,就算到頭來就算將凶手繩之以法,鑄劍山莊豈不是也要損折人手。


    幽冥劍飲了人血,不但沒半點損傷,劍鉟之中的靛藍,更顯妖豔,隱隱然有火焰流動之象,任浩然不敢再用,致力再打造一柄,能與幽冥劍並駕齊驅,能足以克製魔性的寶劍,九年來,卻始終難以如願,雖然寶劍造了何止千百,但厚重的難以運使,輕薄的脆弱不堪,始終難以兼容。


    論手段,任浩然的鑄劍手藝,堪稱天下無雙,絕非大言炎炎,老胡萬萬及他不上,可追溯先賢,任浩然的本事卻又差得遠了。


    任劍南當時雖然年幼,可無意間伸手指往劍刃上一碰,竟然疼痛入骨,不過好在處理及時,卻也流了不少血,這柄劍的厲害他是親自領教過的,因此絲毫不敢輕忽。


    這柄邪劍不說天下無敵,可憑自己手中的白晶劍,東方未明手中的陰陽棍,決計難以抵擋,更何況一個閃失,不是傷了自己,就是傷了朋友,這可不是玩的。


    當下對東方未明道:“東方兄,咱們得盡快出手,奪路而走,不然這幽冥劍出鞘,定要讓人傷損,輕則流血不止,重則殘人肢體,萬萬不能輕忽。”


    東方未明見任劍南如此在意,雖然不知幽冥劍的來曆,可也知其中定然大有情弊,再也不肯留手,九陰龍爪功招招搶攻,加上任劍南的白晶劍,登時占了上風。


    任浩然傳令雖急,但莊內弟子見莊主這等模樣,生怕他鬧出事兒來,更知他們父子相鬥,哪有隔宿之仇,因此雖然口中答應得甚是勤快,其實去者雖然去了,確是一個都沒有回來。


    東方未明這九陰龍爪功,招數固然精妙,加上他也曾痛下苦功,雖然尚屬生疏,但一經施展,卻大是非同小可,尤其是爪上帶毒,任浩然是江湖大行家,雖然不知出身名門正派的一代少俠,逍遙穀的及門高第,怎麽會練出一身毒辣功夫。


    任劍南雖無傷害父親之意,可幽冥劍一出,事情可就鬧得不可收拾,至於古琴什麽的,倒是次要之事了,隻求暫且離去,旁的事也顧不得許多,因此這“鎮五嶽”劍法,越用越是狠辣。


    任浩然其實也並非當真與兒子置氣,而是望子成龍,見兒子平素不肯用功,著實頭痛無比,此刻借著毀琴之事,逼著兒子好好練武,也是無奈之舉。


    不然,倘若任浩然真的要將兒子珍愛之物損毀,平時便有的是辦法,如何能讓室內掛滿樂器。


    可任劍南絲毫不知,他雖然練功甚是懈怠,可資質卻是極好,父親傳授的劍法,早就牢牢的記熟,隻是少了習練,這時一點一滴的竅要,重新回到腦中,劍法使得更顯精妙,縱然是與父親過招,即令單打獨鬥,也能撐上三十招不敗,何況他還拉了東方未明下水。


    三人越鬥越是淩厲,東方未明抓準時機,一爪在劍身上一掠而過,跟著便來搶奪任浩然手中巨劍,任劍南也在此刻出劍,一招“五嶽為尊”正好替東方未明架開了父親的一劍。


    東方未明一招得手,二招隨至,一招“拿雲式”反抄任浩然右腕,跟著一招“沛然有雨”,從斜刺裏,一個常人想象不到的方位撓去,他體內毒質之厚,天下間能勝過他的,隻怕屈指難數,這一下勁隨心至,任浩然手腕受製,不想半身酸麻難當,竟然直挺挺的僵住了。


    任劍南見父親跌倒,忽然著急起來,擲下白晶劍,去探父親狀況。


    任浩然顫聲道:“你手上有毒。”


    他這一句話,顯然是對東方未明說的,任劍南急道:“東方兄,請你先賜解藥,我爹爹言語得罪,還盼你莫要見怪。”


    東方未明見他伸出手掌,更是焦急,說道:“這毒乃是有人用古怪法子,度到我身上的,我可沒有解藥啊。”


    任劍南怒道:“東方兄,我爹爹似乎不太好,你如見怪,我替他給你磕頭致歉還不行嗎?”


    東方未明歎了口氣,正要再說自己並無解藥,但轉念一想,自己曾貼身藏了一帖三順散,說不定能有些效用,忙從懷中將三順散掏了出來,對任劍南道:“這是神醫煉製的三順散,雖然不知對不對症,但總好過沒藥可用。”


    任劍南將信將疑,但還是接了過來,順口問道:“這藥怎麽用?”


    東方未明道:“一半外敷,一半內服,內服外敷,或能祛淨毒質。”可他心中也著實沒底,聽神醫前輩說,自己身懷之毒大非尋常,要盡數散去,至少需三月之功,這三順散雖有解毒之功,但能否遏製毒性,卻著實難說,因此瞧著任劍南先給父親擦好藥,又取了清水,將三順散化了,一點點的喂給父親飲下。


    這三順散,雖然並非全然對症,可神醫煉藥之時,著實下了不少心思琢磨,藥一入體,毒性便退,倒不是藥性多麽猛烈,而是東方未明初學乍練,指上毒質緩緩催入,並非急吐而出,因此任浩然雖然頃刻之間栽倒在地,卻也並未毒入髒腑。


    任浩然撿過一條性命,什麽逼迫兒子成材的念頭,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三順散雖然霸道,終究不對病症,要勉力站起已是頗為艱難,好在任劍南極有孝心,招呼師兄將父親先扶回臥房,立刻便衝出去尋找大夫。


    不過東方未明手上之毒,豈是洛陽庸醫能解,甚至說是什麽風寒濕邪,讓任莊主多加修養之類的言語,更是說了一遍又一遍。


    東方未明粗通醫術,替任浩然把脈,可自己體內是何種毒質,卻分辨不得,要開方也是無從開起,不過好在鑄劍山莊,距離忘憂穀路徑不遠,縱然得不到神醫救治,沈湘芸走一趟倒還不成問題。


    隻是沈湘芸一個姑娘家,鑄劍山莊不論派誰相請,她也決計不會來的,說來說去,還得東方未明親自去接,奈何楊柳山莊的人,還堵在要道之上,勢必要跟東方未明血拚到底,任劍南救父心切,當即點了半數人馬,便要同赴忘憂穀,將醫生請將跟過來。


    東方未明左右為難,看任劍南的架勢,便是要跟楊柳山莊幹場硬仗,雖然確實解了一大禍患,可如此一來,卻將鑄劍山莊也牽扯進內,更何況師父和兩位師兄,尚在苦苦忍耐,不然憑他們三位的本事,隻要一怒出手,憑柳若鬆,柳若水那些不入流的角色,卻又能擋得住幾招。


    任劍南見東方未明猶豫,心中極是不悅,說道:“家父之傷,是因你而起,我不來怪你,還助你拿賊,還有什麽好尋思的。”


    東方未明本想說明利害,不是自己敵不過對方,而是這爭端一開,事情便越鬧越臭,不免給師門丟人,可任劍南滿臉怒色,這句話自然是不敢開口,索性把心一橫,說道:“既然是令尊的事兒,就是我東方未明的事兒,就是因此惹成江湖公敵,也是不枉了,任兄不必這許多人手,隻需帶上四五個精壯幫手,咱們盡量不與人發生衝突,到時候相機行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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