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想要挽留,卻見荊棘一腳踹來,忙向後翻了個筋鬥,卸開了荊棘的勁力,荊棘這日拿了魔刀,橫砍豎斬,招數甚是古樸,東方未明的陰陽棍放在房中,身邊隻有荊棘送的太乙劍,隨手拔了出來,一招“白雲出岫”往上迎了上去。


    荊棘收刀而立,怒道:“這一招用的不對,我刀沉勢猛,你以劍脊硬抗,那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那是非輸不可。”


    東方未明道:“二師兄所言甚是,但小弟用劍初學乍練,連最基本的功夫,也沒弄得明白,這一招該當如何運使,還望賜教。”


    荊棘“哼”了一聲道:“要我教你怎麽接這一招不難,你隻需用逍遙劍法中的‘淩霄步雲’中的後半式,便能反守為攻,可如何反擊,卻要靠你自己摸索,我教你的法子,隻能支應一時,本事需得你自己得心應手,不然臨敵過招之時瞬息萬變,哪有多少功夫讓你細細琢磨,看刀。”跟著又揮刀砍來。


    東方未明見荊棘氣色稍見好轉,一來不想讓兩件兵器有所損傷,二來也是心存懼意,一邊與師兄拆解,一邊向後倒退,隻聽得荊棘招招進擊,口中還在喝罵:“畏畏縮縮,怎麽有取勝之道,若是一味挨打,氣勢越來越衰,最後隻有棄劍認輸的份,還不還招。”


    荊棘一聲大喝,東方未明更是害怕,連劍招都遞不出去,荊棘心頭火氣,倒轉刀背猛的一斬,這一下他用了真力,他雖是病中,又是倒轉刀鋒,可這一砸下來,勢必也要將東方未明腿骨砸斷,沈湘芸一聲驚呼,卻見兩枚棋子飛了過來,往荊棘刀上一撞,魔刀登時脫手飛出,卻沒看到出手的是誰。


    沈湘芸大喜,說道:“棋叟前輩,虧得你了。”


    二人順著沈湘芸的叫聲,瞥眼見到了涼亭中的那人,荊棘與忘憂穀多有來往,竟不知這個癡迷下棋的家夥,竟然有這麽一手厲害的暗器功夫,不由得既生豔羨,複又慶幸,因之荊棘的目的並非是重創東方未明,而是以實戰曆練,要東方未明盡快領悟本門武功的奧妙。


    東方未明更是喜出望外,一骨碌躲到了沈湘芸身後,說道:“二師兄,我本事還沒學會,你不能當我是大師兄啊。”


    荊棘“嘖”、“嘖”連聲,不屑道:“一遇事情,就往女人裙子下麵鑽,好沒出息,今天就教你這麽多,明天繼續練,別指望別人救你一次,還能救你第二次。”說著扛著刀便走了。


    東方未明走上亭去,上前深深一躬,但卻見這人盯著棋盤,竟然一動不動,半點聲音也沒發出,沈湘芸一拉他衣袖,低聲道:“棋叟前輩正在苦思破解,咱們別打攪他了。”


    棋叟拿起棋子,重重落在棋盤上,這一局棋終於豁然而解,不由得喜上眉梢,道:“小兄弟,多虧你們師兄弟爭鬥,這才令我茅塞頓開,你棋藝如何,不妨對弈一局。”


    東方未明躊躇道:“晚輩不會下棋,適才蒙前輩相救,這裏謝過。”


    棋叟一聽此言,甚感失望,說道:“那沒什麽,這象棋比圍棋容易得多,棋盤共分縱九橫十,中間一條楚河漢界,兩方各十六顆棋子,共分帥(將)、士、相(象)、車、馬、砲、兵(卒),子力各有不同,威力也不盡相同,比如士隻能在九宮之中斜走,而相(象)是不能過河的,車可以直走平移到底,馬卻是以‘日’字斜走,砲若是想要吃子,就必須有架子,這個架子可以是己方棋子,也可以是對方棋子,至於兵卒隻能緩緩推進,未過河時隻能前進,過河後可以左右挪動,但一旦推進再也不能後退,這也是與古代戰陣中演化而來的,但凡兵卒都是有進無退,至於輸贏勝負,更是顯而易見,吃掉對方的帥(將),即為勝利。”


    東方未明年少心性,自是躍躍欲試,第一局下的亂七八糟,根本毫無技巧可言,棋叟興致甚好,竟是從頭教起,從開局馬炮配合布局,中盤車馬聯合進攻,殘局諸般絞殺竅門,一一傾囊而授,但東方未明全無基礎,許多竅要難以領會,大半天時間仍是下得一塌糊塗,棋叟卻不著惱,仍是滔滔不絕地講述。


    可這一老一少,在庭中下棋作樂,竟不知時光之過,顯然還要挑燈夜戰,東方未明累了一天,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棋叟前輩傳藝,晚輩感激莫名,隻是二師兄交代了功課,若是見晚輩敷衍推搪,隻怕會大大生氣。”


    棋叟眼睛一立,“嘿”的一聲冷笑道:“荊棘有個鳥用,你不用怕他,他要是敢來羅唕,掃人雅興,老夫出手懲治於他,管教他規規矩矩的。”


    東方未明搖頭道:“二師兄並非欺辱晚輩,而是少年英雄會大賽在即,二師兄身上有傷,隻能晚輩硬著頭皮參賽,說實話,晚輩並不在乎什麽狀元探花,隻求莫墮了師父威名即可,更不豔羨什麽獎品獎金。”


    棋叟笑道:“既然心無掛礙,何必煩惱。”


    東方未明歎了口氣道:“可是二師兄卻看的甚重,別說是拿不到名次,就是最後拿不到第一的名頭,隻怕也會大大生氣。”


    棋叟沉吟半晌,望著棋盤,又望了望東方未明,說道:“棋如人生,你二師兄事事求勝,犯了過猶不及的毛病,不過也確實不是一日之寒,嗯,你武功確實比他差了老大一截,你入門不久,自然比不上他練了十餘年的內功,眼下隻有另辟蹊徑,從招數上彌補功力不足的,我有一路暗器上的功夫,不妨傳了給你。”


    他一邊說,隨手拿了兩枚棋子,隻見他手指微微一抖,便激射而出,打到亭中一處枯枝之上,說來也怪,這兩枚棋子,打中的乃是同一根枯枝,這枯枝受不得這股力道,竟然攔腰斷為四截,真是奇哉怪也。


    棋叟說道:“暗器之道,首先要學眼力,做到一眼找準著力點,其次學的是手上的玩意,要做到隨心所欲,首先要一套常用的器械,譬如飛刀,飛蝗石,鐵蓮子,袖箭,梅花鏢,如意珠等物,而且還要將輕重虛實,拿捏得妙到巔毫,才能一擊中的。”


    話還沒說完,忽然十餘枚棋子飛了起來,齊齊地嵌入亭中一處木質屏風上,正是一個大大的“棋”字,東方未明好生豔羨,但他全然不懂,發射的巧勁,試演一招,別說勁力不能穿破屏風,連準頭也是奇差,竟連二尺見方的屏風,都沒能擊中。


    棋叟卻並不著惱,指點了幾個要竅,便回房繼續參研棋局去了,東方未明練了幾下,雖小有成就,但終究連門徑都不算窺破,練來練去終究還是徒勞。


    他踱回藥房,見沈湘芸正在給人醫治,用的是飛針絕技,與棋叟傳授的暗器功夫,係出同源,可說得上大同小異,但針刺穴道,施針的手法勁力,落手的眼力凝神,自是更為精深。


    東方未明不敢打擾,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想起忘憂七賢各有絕技,加上荊棘和沈湘芸,雖然武功造詣不能同日而語,但每一門功夫,都不是片刻間所能學會的,任憑他們如何循循善誘,隻怕到頭來也難以在英雄會嶄露頭角。


    思來想去,更增煩惱,但想依二師兄所言,日子已然迫近,必須在一個月的光陰,練出幾門厲害武功,卻又不能是和自己眼下的功夫全不相幹,反複琢磨,還是得從斷魂掌著手。


    這斷魂掌招數簡陋,全靠掌上毒質傷人,換言之隻要繼續修煉毒功,掌力也就隨之增長,乃是眼下最易辦的路徑。


    想明白這個道理,什麽逍遙劍法,什麽希夷劍法,棋叟的暗器,沈湘芸的飛針,酒鬼的步伐,統統暫時拋在腦後,每日都是苦尋毒物。


    好在忘憂穀中有神醫的藥室,取了藥餅引蛇出洞,自是毫不稀奇,隻是除了蛇的唾涎,其餘毒物不知如何取毒,隻好專挑毒蛇捕捉。


    這蛇毒是有了,東方未明可不敢將之混入血液,如此雖然見效神速,卻生怕內力不夠,若是難以抵抗,非但於毒攻無益,反而劇毒入侵經脈,輕則半身癱瘓,重則一命嗚呼。


    東方未明將蛇毒與溫水混合,將雙手浸泡其中,毒質便漸漸地侵入掌心,再以內力將毒迫出體外,掌力便見渾厚,拍在大樹上的怪力,也能將小樹毒的委頓不堪,用在人身之上,隻怕也能大見奇效。


    隻是他生怕被人發覺,每日不是深居簡出,便是徹夜不歸,沈湘芸找了幾次,見他不是呼呼大睡,就是不知所蹤,暗歎此人憊懶蹉跎,實在無用之極。


    但他這番動作,如何瞞得過荊棘,過了半個月,在森林中,東方未明忽覺身側有人偷襲,反掌應敵,卻見此人黑頭蒙麵,不知是什麽路道。


    東方未明剛想開口問詢來曆用意,那人已挺劍刺來,隻是這劍法好怪,比之逍遙穀的劍法,平添了三分詭秘,不由得連連後退。


    那人咳嗽一聲,劍法越用越快,刷刷刷刷四劍,分指東方未明頭,喉,胸,腹,四處要害,東方未明不敢大意,退了兩步,拆了一招,又退了一步。


    對方卻得理不饒人,又是連連進招,東方未明已猜出此人來曆,卻見對方劍鋒好不淩厲,已是動了真格,卻也不敢大意,左掌平拍對方劍身,身子倒退了三步。


    東方未明稍稍緩了一口氣,便想開口招呼,但明晃晃的長劍如影隨形,竟是毫不鬆懈,又糾纏了上來,東方未明連連後退,迫不得已時,還掌進擊,卻又生怕毒掌威力太大,誤傷了對手。


    他這般處處留手,哪有半分勝算,對方將劍法一招招的試演,越來越是得心應手,實在抵擋不住時,隻好撒混胡賴,叫了聲:“二師兄。”


    來人果然就是荊棘,隻不過是換了一身衣服,沒用佛劍而已,見東方未明已能和自己拆上百餘招不敗,算得上進步神速了,心中極是欣慰,可嘴上卻仍是指責,罵道:“我傷得這般厲害,你還不是對手,我看你小子靠不住,還不如老子咬咬牙,自己上陣的好。”


    東方未明上前扶住,笑道:“距比武之期,還有半個多月,我再用用功,將這毒掌功夫練得爐火純青,若是師兄肯服藥,養好了傷親自上陣,自是最好,不然縱然小弟不濟,總也好過讓師兄帶病上陣不是。”


    荊棘見他口氣放得極軟,也不好繼續板起臉訓斥,說道:“這毒掌功夫雖然不凡,但隻能在緊要關頭用,不然一上來就泄了底,人家就會提防於你,因此頭上幾場,還得靠你本身功夫才行。”


    東方未明聽他這麽說,心中忽然一餒,說來說去,還是功力不足,招數過於繁複,又是難以收發由心,順口問道:“二師兄可有良策。”


    荊棘“嘿”的一聲冷笑道:“良策是沒有,你給我用心的練,我的太乙劍可不是白給你的,餘下的半個月光陰,我天天給你喂招,第一天你接我十招,第二天接我二十招,第三天三十招,直到半個月後,你需得以劍法跟我拆上一百五十招,不然我就打的你滿地找牙,荊棘說過的話,你問問姓沈的丫頭,有沒有半句沒兌現的。”


    東方未明心中一寒,要讓一個全然不會劍術的人,與荊棘拆上一百五十招,無異於天方夜譚,但定規矩的是他,執法的也是他,東方未明全無辦法,隻能依言照做,生怕荊棘發起怒來,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好在他蛇毒淬煉得甚是順利,餘下的光陰,不再為捕蛇困擾,隻好拿了太乙劍,跟荊棘對練,隻是二人都恐寶劍有損,次日開始以竹枝練劍,這一下可就苦了東方未明,之前荊棘還怕佛劍傷了師弟筋骨,不肯著力刺削,但竹枝並無利刃,兼之柔韌堅固,縱然打在東方未明身上,也不過是一陣烏青,決計不傷筋骨,因此反而督促得甚是嚴格。


    東方未明苦不堪言,卻也沒有法子,果然這套慘無人道的練劍法子,竟然大收奇效,東方未明劍法進步神速,縱然不用斷魂掌,也能與荊棘拆上兩百招不敗,但這劍法雖已有火候,畢竟內力遠為不如,要是荊棘神完氣足,內力無半分衰減,三招五式間便能直接擊斷東方未明手中竹枝,那便勝負立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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