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問東方未明有沒聞到一股淡香的氣味,東方未明卻並未注意細節。


    按穀月軒所言,這件事與客棧上下全無幹係,東方未明卻不願低頭認錯,非要強詞奪理,說道住在客棧之中,不論是有賊還是碰上了強盜,客棧要是連客人安危都無法維護,豈不成了黑店。


    客棧老板磕頭作揖,又送盤纏又陪笑臉,羞得穀月軒滿臉發燒,卻也無計可施,走出客棧,不禁埋怨東方未明仗勢欺人,何必令人愧疚自責。


    東方未明道:“他們客棧管理不善,既讓人混進客房,又穿了他們的衣服,弄丟了盤纏,不要他們原價賠償,已是便宜了他們。”


    穀月軒歎了口氣,他是忠厚之人,雖然也覺不甘,但絕不願牽累旁人,可罪魁禍首還是要找,眼見壽誕在即,沒了銀子,便隻能草草應付,不免讓逍遙穀蒙羞。


    東方未明道:“師兄,咱們分頭行動,我記得那賊兒,身材甚矮,大概就到我胸口位置,其餘就記不得了。”


    穀月軒道:“好,咱們定在申時,不論是否尋回,在江府門前集合。”說著一飛衝天,想來他心中甚急,也顧不得在鬧市中施展輕功,是否會鬧出笑話。


    東方未明可沒穀月軒的身手,隻能一家一戶地打聽,他是最後見過賊的人,打聽起來還算方便,連問了七八家商鋪,竟然在一處票號裏,真的打聽到了此人的蹤跡。


    票號老板記得甚是真切,一個瘦弱女子,提了一大袋銀子來,還以為她是誰家的小孩,拿了家裏的銀子胡花亂用呢,待得問明她要開銀票,票號老板自然不允,勸她將銀子趕緊帶回家去。東方未明大喜過望,問道此人下落,可票號老板哪會跟著人家,隻說她出了門往集市那邊去了,至於下落如何卻是不知。


    東方未明無可奈何,隻好去集市閑逛,打聽肉鋪和包子鋪,都是無功而返,還是魚市的許媛,感念他數月之前,相助弄來虹鯉之恩,提起了若幹線索,說道似乎有個小孩背了個袋子,她身後有兩個大漢追趕,一路往白馬寺去了。


    如此輕易地獲得了線索,東方未明也甚是興奮,可轉念一想,這女賊好不狡詐,竟然另有幫手,眼下師兄不在身邊,自己孤身一人,可著實心中沒底。


    但轉念一想,銀子是在自己手裏丟的,若是非要師兄出麵討要,未免沒有骨氣,一咬牙便跟著進了白馬寺。


    這時已進隆冬,洛陽的冬天雖還說不上滴水成冰,氣候也頗為寒冷,因此白馬寺來往香客,已寥寥無幾,東方未明學武數月,耳力大有進益,一進寺門便聽得大雄寶殿中,傳出了幾聲濃濁的喊聲。


    東方未明不敢大意,尋著聲音走進,見殿門已然關閉,隻好戳破窗紙,向裏麵張去,原來是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在跟兩個壯漢打鬥,那兩個壯漢滿口汙言穢語,一個用一把鬼頭刀,一個用狼牙棒,跟那個白馬寨的焦小,倒是像了個十足十。


    他不敢斷定孰是孰非,決定靜觀其變,哪料到身旁風聲一動,一個紫色人影斜刺裏竄了出來,東方未明眼疾手快,伸手一抓,索幸一擊成功,抓到了一個小女孩兒,這麽一朝向,不由得勃然大怒,原來這人不是旁的,就是偷竊官府賞下來銀子的偷兒。


    那小偷一見是他,也不禁大吃一驚,可她畢竟隻是擅長輕功,武功雖然未必輸於東方未明,但一來男女有別,膂力相差懸殊,二來她做賊心虛,一見失主立時餒了。


    東方未明順手一拉,先將銀子搶了下來,喝道:“你這小賊,跟大爺上官府受審。”


    哪知這偷兒忽然雙膝一曲,哀求道:“饒命饒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正說之間,殿門“砰”的一聲,竟被砸飛了出去,東方未明扯過那偷兒往身前一擋,見正是使刀使棒之人衝了出來,那和尚伸手欲攔,卻總是慢了數分。


    東方未明見這兩個家夥,一個當頭一棒,一個攔腰橫斬,要說跟這小偷有仇,或在情理之中,但顯然是將自己也斬殺其內,不由得甚是惱怒。


    逍遙掌法“至德無困”,在對方刀背上一推,跟著退開三步,拉著那偷兒,鐵棒砸在青石板上,登時石屑紛飛。


    就在此時老和尚出手救援,東方未明跟著出手,兩個敵人隻不過是塊頭大,其實本領稀鬆平常之極,三招兩式便被製服。


    哪知就在此刻,東方未明隻覺拉著那偷的手腕一痛,竟被這偷兒一口咬中,虧得東方未明勤練逍遙心法,內力自然而生抗力,明知是小賊企圖逃走,卻生怕她也逃了,手腕一抖,跟著一扭,扭得那偷兒疼得張口大叫。


    老僧眉頭一皺,口念佛號,對東方未明道:“施主仗義援手,老衲感激不盡,之所以出手將他們擒拿,乃是令之不可為惡,可不能對他們爛施惡刑。”


    東方未明道:“不知大師法號上下?”


    老僧合什行禮道:“老衲靈相,忝居白馬寺住持,大師二字愧不敢當,施主似乎是逍遙派的高人,不知尊姓大名。”


    東方未明隻剩一隻手,不能施下全禮,說道:“晚輩東方未明,師門劣徒實不敢以逍遙弟子自居,至於這小賊,靈相方丈有所不知,她偷了官府賞給敝師兄的賞金,晚輩追尋至此,正要將此賊送上官府,沒想到碰上他們內訌,好在仗著大師威德,已將三賊擒獲,能否請貴寺的師兄,往衙門報個信兒,先將他們過堂收監,晚輩再來聽方丈教誨。”


    靈相還沒回答,地上那被打倒的大漢,之前用狼牙棒的家夥,忽然開口道:“你小子是他媽什麽逍遙穀快樂穀的,最好乖乖地把老子放了,不然等我師父到了,把你們扒皮抽筋。”


    東方未明少年心性,雖知此人明明是大言恫嚇,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師父是什麽東西,牽出來遛遛啊。”此言甚是輕佻,按理說絕不會出於東方未明之口,隻是他之前弄丟了銀子,後又失而複得,不由得喜上眉梢,出言未免失了分寸。


    躺在地下那人說道:“你得罪我們龍虎兄弟,還能給你個痛快,要是將我師父講出來,嘿嘿,他把你生生的撕碎,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拚起來。”


    東方未明淡淡一笑,說道:“你師父是什麽東西,燒火的風箱嗎?”


    靈相插口道:“他們叫郝虎,巴龍,他們的師父似乎是陰山雙煞的手下,幹的事兒實在傷天害理,哎。”說著又是一聲長歎。


    東方未明喜道:“這遭師兄與晚輩將白馬寨連根拔起,官府早就出麵收拾殘局,這兩個家夥是漏網之魚,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遭倒免了一番跋涉。”


    但那“龍虎兄弟”哪裏肯信,更是汙言穢語地咒罵不休,東方未明嫌他們吵鬧,一腳一個便將他們踢暈了過去。


    可這小偷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道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妹,東方未明明知她是胡說八道,看她年紀比自己還小著幾歲,怎麽可能有八十歲的老娘,隻是心中忽生不忍,似乎見她嬌滴滴,羞怯怯的,送上公堂,少說也得先挨一頓板子不可,看她這個模樣,隻怕連十下都未必能挨得住,要是一命嗚呼了,豈不成了自己的不是。


    問她姓名,這偷兒最會發嗲,跪下來抱著東方未明的大腿,說了她叫史燕,隻要這遭饒她一次,今後必定洗心革麵,絕不幹這等偷盜的營生。


    東方未明見她賭咒發誓,更是有心放她一馬,說道:“下次要是再被我逮住,咱們前賬後賬一塊算,那時再來苦苦哀求,卻是晚了。”


    史燕喜出望外,更是沒口子的答應,正在此時穀月軒也尋了過來,與靈相見過禮後,簡略地問了東方未明調查的情由,又見“龍虎兄弟”已被擒獲,更是心中大喜,唯獨對女賊史燕的處置,頗有微詞。


    畢竟穀月軒在江湖上闖蕩已有數年,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反複,對這個“神偷”更是早有耳聞,什麽洗心革麵,痛改前非,不知多少次出於其口,可說過便忘,下次仍是故技重施。


    因此江湖上對於這位“梁上君子”,提起來都是恨得牙根癢癢,今日好容易將之擒拿,正好可為江湖除此一害,可百聞不如一見,所謂的“神偷”竟是一個弱不禁風,蒲柳弱質的女子,自己師兄弟二人,若是咬住不放,未免有仗勢欺人之嫌,更何況兩個大男人,非要為難一個女子,卻也說不過去。


    史燕如蒙大赦,說道:“兩位放心,小燕子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兩位的恩情銘記在心了。”


    穀月軒卻以為她說的是反話,江湖上若是恩怨太深,往往出言譏刺,比如二十年前,蒙大俠將這一條沒用的臂膀砍了下來,這番大恩,今日方才有機會報答,那便是要有仇報仇,還要二一添作五的算上利息,才算出了胸中惡氣,怒道:“你這家夥好生無禮,我們兄弟不願與你為難,你還膽敢懷恨在心,非要咱們受你所害,如此看來,還是不能任由你為禍一方。”說著便又要出手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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